怀念我的同学塞夫(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15日04:40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塞夫

　　塞夫，著名的蒙古族电影导演，在52岁的盛年去世。这是人们原先绝对想不到的。

　　1983年9月，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举办了一期电影编辑进修班，班主任是余倩教授。塞夫和我都是这个班的学生。

　　因为是进修，所以参加者都有些人生阅历。同学们来自全国各地，年龄参差不齐，职业五花八门，为人风格迥异，就像是一个小社会。班上也并不平静。塞夫超然物外，活得很放松。他爱抽烟，爱聊天，一说话先笑笑，有时跟同学AA制到小馆子里搓一顿，喝得满脸绯红，带点醉意。他好像什么事都无所用心，不像是个有大才气、大志向的人。

　　结业后不久，塞夫就带着他导演的电影处女作来到北京，好像是叫《遥远的毡房》或类似名字。片子一般，座谈会上好评不多。塞夫不再笑，脸上显出凝重。但毫无愠色。会后，他请大家在民族宫餐厅吃涮羊肉，喝白酒，排场之盛大为我参加过的座谈会所少有。我虽不吃一星羊肉，但眼见着一盘子一盘子冒了尖儿的生羊肉片端上来，又毫不费劲地一盘子一盘子地见了底儿，也觉得有趣。饭后，影评界朋友打着饱嗝聊起来，都认为塞夫人是没的说，仗义，豪爽，哥们儿；但片子嘛，嘿嘿，好像……这，就是对导演塞夫的定评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同学、编剧黄世英告诉我，塞夫的妻子麦丽丝也在学导演，且十分了得。果然，一部塞夫、麦丽丝联合执导的《骑士风云》，使看片前对影片不抱任何希望的金鸡奖评委们震惊。那个马从悬崖上摔下来的跟拍镜头，被誉为“中国电影摄影之最”，摄影师格日图因此获得金鸡奖。这一对蒙古族导演开始为中国电影界所知晓。此后，《东归英雄传》、《悲情布鲁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一部接一部，都成为新时期中国电影的重要收获。它们就像一股强劲的飓风，一直刮到大洋彼岸，也为全世界的电影人所瞩目。

　　塞夫并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功。在荣誉面前，他显得沉静淡定，眉头紧锁，老是在思考。他一直在寻求突破，也突破自己已经形成的马上搏杀的模式。他们拍出了《天上草原》。一反过去战场的血腥，而展现出草原的旖旎，在宁静之中自有动人的力量，是世界水平的。

　　作为一个蒙古族导演，塞夫深爱着自己的民族。即使在“反思”、“寻根”最时髦的时候，他也表示不愿意表现本民族落后的一面，而更愿意展现他们美好的一面。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他深爱着我们的祖国。爱民族和爱祖国在他那里是高度和谐统一的。他所有的电影作品都是赞美蒙古族人民反抗外敌压迫，争取自由解放，维护中华民族大家庭团结统一的颂歌。

　　那年，塞夫、麦丽丝的《天上草原》，陈凯歌的《和你在一起》，霍建起的《生活秀》，杨亚洲的《美丽的大脚》，4部势均力敌的影片角逐金鸡奖。这几部在往年可能都能得大奖的影片狭路相逢。在揭晓之前，塞夫、麦丽丝邀我到茶座小聚，品评这几部影片的优长。参评者的渴望、紧张我是了然的。但使我惊讶的是，他们对自己影片的看法之客观，批评之苛严。塞夫尤为松弛，好像谈论的是旁人的物事。《天上草原》没有获得理想的结果。但他们包括演员娜仁花仍然盛装出席了庆祝晚宴，在肃穆中自有一种大气在。那是我们汉族的导演、演员很难做到的。

　　此后，麦丽丝独立执导了《跆拳道》。塞夫说他不敢接，麦丽丝愿意接。那其实是一部女性电影。编剧、导演、主演都是女性，也表达着女性间的友谊和独特感受。影片座谈会后，塞夫主动打电话向我询问对影片的观感。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表明了对妻子创作的关心。

　　这些年，塞夫比较顺。先后当了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的厂长、中国电影家协会的副主席，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等等。但见了面或在电话里，你都看不见或听不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官气或傲气，和在学校时没有两样。这在曾经是莫逆之交的朋友里，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他病后，我们几个同学想去看他，但又怕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就打电话给麦丽丝，让她决定我们是否应当去。终于没有成行。同学、作家叶雨蒙前不久跟他通过一次电话，说到要保重身体。塞夫说，他注重生命的质量，而不注重生命的数量。我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按照现在的一般标准，52岁只是中寿。塞夫是带着遗憾走的。同时带走了他未及实现的拍摄计划和执著的艺术追求。他的死，是我国电影界的重大损失。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塞夫对得起他的生命，没有白活。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印记，自己的印记，不容易轻易被别人抹杀或替代的印记。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因此，塞夫还是有福的。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9月15日第七版)

　　作者：陈宝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