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青
近日从一个电视节目上看到，一位青年电影导演在谈到自己的电影为什么上座率不高时说，“我的电影绝对是一流的，问题出在观众身上。”他感到不可理解的是，自己千辛万苦，用最新潮的表现形式，最有时代感的内容，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为什么观众不买账？为什么大家不识金香玉？
的确，人们在认识客观事物的过程中，确实存在着误区，也有鱼龙混杂、玉石不分的时候。当年和氏献玉璧的遭遇不就是证明吗？但是，群众也有句常用的俗话，“是金子早晚要发光，是粪土咋也上不了墙”。许多东西经过时间、实践的检验，人们终究是会识别出它的价值来的。一部作品是优是劣，不是自己或哪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你说一个人不识货、十个人不识货，是可能的，但是如果成千上万人都不识货，那你作品本身就没有问题吗？记得中国古代有则寓言，说有个人为了出人头地，一鸣惊人，外出学习屠龙的技术。三年归来，在大街上煞有介事地为群众表演了如何先把住龙角，再对准龙喉的屠龙全过程。一头大汗地表演完了，满以为会博得一片掌声，却不料周围的人满脸疑惑，其中一人问道：“你的技术倒是不错，可是天下哪儿有龙啊！你的技术再好有什么用？”一句话说得此人哑口无言。作为导演，你拍了一部电影，尚不是虚幻的屠龙之技，然而道理却是一样的。你自己吹得再好，可群众不买你的账，不为社会所承认，还是和没有差不多。记得我的邻居家有一个六岁的男孩，从电视上学了“世界第一”这个词，高兴得不得了，从此便把“世界第一”挂在嘴上，自己歪歪扭扭画了一头牛，便说是“世界第一”，在幼儿园学了一首歌，回来唱给我们听，唱完也自己伸出大拇指说是“世界第一”。对孩子的天真幼稚，大人们不觉得可笑，倒是觉得很逗。如果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作品像孩子一样孤芳自赏，妄自尊大，便是可笑之举了。
“孩子是自己的好”，这可能是一种很有普遍性的思维怪圈。站在这个怪圈里观察思考问题，就像站在哈哈镜前一样，必然看到的是一个变形的、失真的自己。也许自己很欣赏，很得意，但在外人看来则是一个怪胎。许多人特别是一些搞文学、艺术的人有时好犯这种错误。比如前些日子上海一家表现“性爱”的博物馆倒闭就是教训。博物馆创办者的新潮意识是很强的，思想也是很解放的，他认为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潮流，人们已经开始走出了封建观念的束缚，再加上西方性文化的影响，办一个这样的博物馆是第一个吃螃蟹式的创举，肯定会一炮打响。结果一开张就门可罗雀，眼看入不敷出，难以支撑，只好关门。这位创办者的教训就是一相情愿，完全不看周围的环境，中国人的文化传统、思想观念等，所以他只能碰壁。我们有些青年文学、艺术工作者，是吃了不少这种苦头的。前些年不是有的人盲目崇拜西方的所谓抽象艺术吗？他们学西方的抽象画派作画，用抽象手法搞雕塑，满以为能赢来群众的青睐，却不料热闹了没几天就在群众的不屑眼神中退出舞台。由此可见，凡是自以为是、关起门来照镜子的人没有不碰壁的。
《人民日报》 (2005年09月17日 第八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