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王仁杰:《董生与李氏》

　　文/钟晓毅

　　今天的王仁杰几成了南戏创作的领军人物。

　　王仁杰戏剧作品的显著特征是他的人性，这一特征遍布他的几乎所有作品。他的作品通常总是从一个简单的原点开始，然后逐步深入、渐次扩张为人性的海洋。

　　这个特征在他的梨园戏《董生与李氏》中表现得最为明显。故事起于一个简单的由头:一自私老人临终托付少妻给邻人监管，反而促成了他们的姻缘。人物也就是那么三几个，但一出一出的写下来，概念的扩张却让人应接不暇，传统的桎梏，现代的荒诞；古典的情怀，偷窥的意象；中国式的内敛情愫；西方骑士的浪漫之爱；入木三分的鞭挞，不无善意的嘲讽……都让王仁杰妙笔生花地冶于一炉，从传统雅致的人道主义大胆突入到现代离散与聚合的吊诡之中，从而对人性的自我作了透切的逼视，特别是对人物自我深处难以理解也难以驾驭的那些个幻想、冲动、渴望、羞耻和畏惧等等作了大胆的挖掘，很有理解力，也颇有想象力。

　　《董生与李氏》中既带有着人类情感中那些复杂而可憎的丑陋，诸如彭员外“一树梨花压海棠”好景不长临终设局禁锢少妻李氏的行径；诸如董生“临危受命”却又迷惘彷徨，道义与情感时常悖离的可笑可叹；诸如梅香性格中潜藏的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传统因子，等等，无不体现了王仁杰对中国式的世俗人性的深谙与体察。但更让人注目的是剧作中对超出了传统惯常见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人性美的另一种抒情。这尤其表现在女主人公李氏的刻写上。这个年青女子的性格里，有着“化外之民”的流风余韵，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能内外互动，表里相应，所以颇多创意，俱为新鲜别致。面对巨变，成为新寡，她并不是自欺欺人地粉饰现实，随波逐流，而是返求诸己，保持着激情与理想，在寻常形态和自然形态中寻求真善美。如果说，董生的形象赋予了我们太多的传统经验和漫长的历史，太多的智谋和铺张的形式；那么，在李氏的身上所勃发出来的蹈虚浪漫、风流热烈，却容易让人心灵的思考指向筛滤了一切纷陈繁杂的具体人生后的对生命、自由和爱情的渴望。这种为了确认个体生命的价值，为了表现自身的人格、才情和创造性的超越功利的谑浪笑傲，正成为了王仁杰剧作人性刻写的醒目标记。

　　王仁杰作品的另一个显著特色，是把古典与传统的戏曲美重新发扬，再次整合；重新释放，再次升华。也许它们往往只具有一种简单的理性推演的逻辑，只从人性的一种简单问题出发，却可以旅行到一个宽广的诗意的文学的境域。他的风格是清爽雅致的。《董生与李氏》中，虽然也写到了鬼魂，写到了捉奸，写到了阴间，但整部作品还是诗般的迷人；形式上它是一部剧作，实质上却是一段段的诗连缀而成的，或者是诗的延展。里头也有插科打诨，也有荒谬吊诡，也有前卫前锋，却反而更衬托辉映出其间无所不在的诗性的美。尤为难得的是，王仁杰把一个世俗化的反对封建束缚、追求爱情自由的大团圆故事作了一种艺术化与精致化的处理，用工整的韵脚，工稳的对偶，自然贴切的传说，耳熟能详的掌故，把情节推到了一个极致、有诗的静穆、有诗的空灵，更有诗的阔大。到了这种时候，戏曲的形式就不再是技巧问题了，而是美学的境界了。正如著名诗人、艺术评论家秦岭雪所定评的那样:清词丽句，熠熠生辉，读后满口余香。

　　作为“2005年中国戏剧精品十大工程“之首，已获得”文华奖”、“曹禺文学奖”的《董生与李氏》即将来花城巡演。我们期待着，在灯火璀璨的舞台，重温王仁杰剧作带给我们的感动、思考以及美的享受。

　　《董生与李氏》　王仁杰　著

　　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