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自己

　　高秀敏突然走了，走得叫人万分痛心和惋惜。去年与何庆魁通电话，他说他们家乡查干湖风景极好，邀我有空去玩。我听出他心情非常好，那时他家庭、事业皆顺。果然，后来就有了《圣水湖畔》，我一集不差的全看了。但在电视上见庆魁面带倦色，又知道他定是写得很累。

　　记得1997年写电视剧《一乡之长》时，我坐车去北京，赵本山从沈阳飞来，和制片人

　　不写原因有二。一是那时我感觉到，影视剧本创作已朝着工厂流水线生产方式发展，大批职业编剧蜂拥而起，并渐成气候。相比之下，像我等有感而写，并因自己作品被改编而“触电”的小说作者，未来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果然，许多“触电”较早的同仁，写了一阵后都纷纷退出。阵地顺理成章地转移给众多职业编剧。对此我觉得很正常，心理没有丝毫不平衡，因为过去十多年间，我国影视事业发展得极快，影视作品需求量很大，编剧队伍的构成，必然要有新的变化，不可能总由小说作者当家。当然，我是十分佩服何庆魁的，他的作品充满了生活气息，人物鲜活，语言有特色。不像有的作品，一看就知道是坐在宾馆里生侃出来的。

　　二是太累。即累心，又累身。写剧本大概没有一下就成的。这可以理解，毕竟投资大，要慎重。但也有没完没了折腾编剧的时候。我写某电影剧本时，按制片方要求大改了四次，几乎是推倒重来，结果他们研究后又基本按头一稿拍了。看着一尺多高的稿纸（那时还未使电脑），我哭笑不得，有点让人逗傻小子的感觉。此外，电视剧和小说不同，讲究一集起码得有几个矛盾高潮。如果开演五分钟还不见彩，就“皮”厚了，观众就换频道了。因此，编剧一开笔就得始终让自己的情绪亢奋着。问题是，这一亢奋就得连着多少天，身体很容易顶不住。有一次我连着干了一个月，一下楼，就见汽车都在天上飞。我还问妻子咋回事。妻子说肯定你天旋地转了。想想那完全是劳累所致。

　　编剧是累活，演员也得受累。刚开始我还挺有兴趣地去剧组看拍戏，一看才知道那原是枯燥的活。《青松岭后传》有一男主角骑车带女主角的镜头。在大山道往坡上蹬，拍了五条才通过。再看男主角，拍完两腿都下不了车了。李仁堂那时已六十多岁，说来名气很大了，可冬天在现场等戏。也照样跟年轻人一块挨冻。演钱广的演员得过脑血栓，爱忘词，可同期录音不将就，只好一遍不行再来一遍。看得叫人心疼，一时间好像就明白了什么叫为艺术献身。

　　想那高秀敏是急性子，又是极要强的人，干起活来就忘了自己。估计也很难有空在家吃顿稀粥烂饭大葱蘸酱的，日子长了肯定对心脏就有影响。用老百姓的话说，要是不那么累，绝对出不了这种毛病。以高秀敏的年龄，本来她的演艺生涯还很长，肯定还能出更多的好作品。故此，痛心之余，就想到我们还应该善待自己。

　　善待自己不等于什么都不干，而是要干得有节奏有节制。写小说的作者曾总结出这么一个路数：年轻时身体好，多写中短篇多发表；到了中年慢一点，扎扎实实写长章；人到老年写随笔，写作不忘保身体。虽然这不是普遍规律，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有的初写者一上来就写大部头，结果发表很难，也容易挫伤锐气。而岁数大了若还和年轻人一样拼中篇，往往也会力不从心。事实上，大多数作家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渐渐的就不让自己干太多太累的活了。这既善待了自己，同时也善待了别人。你把原先那个领域让出来，就会给更多的年轻人提供条件。比方说一本杂志就那么多页码，你写得短了，别人就可以发长点。你不累，人家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