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中秋只剩孤儿寡母(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19日09:43 海峡都市报

Ｎ本版文图/本报记者阮友直/曾力/雷王蕾

　　引子

　　又到月圆。今年的团圆日碰上国耻日。

　　74年前的9月18日，农历八月初七。中国人正在等待着8天之后的团圆之夜，日本侵略者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一个民族长达十四年的国难由此开始，一个民族长达十四年的奋起和抗争由此展开。74年后的9月18日，正逢中秋。夜空里那轮圆月，可否还记着半个世纪前那战争硝烟中的离合悲欢？

　　上周本报发出坊间征集令，征集抗战时期的中秋故事……100多位读者打进热线，诉说别样中秋……

　　这两天，福州陈友荣老人躲在书房里，脸上老泪纵横，再一次回忆起那抗战8年，回忆起那4个中秋节，回忆起自己失去的8个亲人……

　　1941年和1945年，日寇两度侵占福州，给民众带来了无休无止的灾难，福州城到处是卖儿卖女，到处是妻离子散，到处是家破人亡。

　　陈友荣家就是一个典型和缩影。

　　昨日，记者走近陈友荣老人，倾听当年灾难深重的福州人，是怎么度过中秋节的。

　　1937年〉〉拿妹妹换番薯米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父亲和叔叔先后失业，在福州打些零工，并靠典当度日，家里的经济来源基本断绝，全家人过得非常艰苦。后来，父亲和朋友参加抗日活动去了，一个大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全家人都开始挣扎在饥饿和死亡线上，经常有了上顿没了下顿。全家人饿得个个皮包骨头。

　　那一年的中秋，其实原本谁都没打算过节，后来母亲看到孩子们饿得两眼无光，就辛辛苦苦摘了一些空心菜，还有田里野生的鸭舌草等，拌上家里剩下的一点麦麸、米糠、番薯渣，做成了几个月饼，但根本没糖可加了。

　　中秋节那晚，大人都舍不得吃月饼，全都让给了我们小孩。

　　中秋刚过，家里再也揭不开锅了，母亲忍痛把5岁的小妹妹，卖给福清一个开酒库的人当童养媳，换来百斤番薯米，给家人充饥。

　　1941年〉〉叔叔泣别跳大桥

　　1941年日寇侵入，福州沦陷后，日机经常在上空狂轰滥炸。我的家乡螺洲镇鳌山村与福州王庄旧机场毗邻，山后乌龙江中又有一艘旧军舰，是日寇轰炸的主要目标之一。

　　记得中秋节那天中午，敌机又来骚扰，低飞俯冲从我家屋顶掠过，瓦片被掀得啪啪响，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被吓得躲在树下，向上望去，鬼子的驾驶员都看得清。敌机疯狂至极，又在机场上空投弹、射枪，机场附近有3人被炸死，10多个人被炸伤，房屋财产被烧成一片焦土。

　　这年，我大姐14岁，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日本人欺负，远嫁闽清山区。

　　后来，叔叔婶婶一家也无法活下去，就把3岁的儿子卖掉，婶婶也改嫁到了莆田，从此婶婶和堂弟都杳无音讯。

　　叔叔连自己也养不活，有一天跑回家乡，跪在80多岁的老母床前，哭诉：“不孝儿不能奉侍你老终身，今天向你告别，请母亲原谅我！”说完磕了几个头就走了。

　　那天，姐姐在家里看到这一幕，想要拉住叔叔，但怎么都拉不住，后来外面传来消息：叔叔出门后，就从福州大桥跳了下去。

　　1944年〉〉祖母绝食饿死了

　　抗战8年里，灾难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一个灾难刚刚过去，另一个灾难又临头了。

　　叔叔跳桥前，曾为了逃避抽壮丁，向当地的甲长借了一担谷子的高利贷。叔叔死后，债可是不能免掉的，甲长如狼似虎地跑来我家，整天向母亲逼债。

　　母亲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狠下心来，把14岁的二姐卖给人家当丫头。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后来又传来父亲因参加反蒋抗日民主活动，被国民党反动派抓走，1944年2月在永安吉山监狱被害死。

　　83岁的老祖母因见家破人亡，经常啼哭，加上饥寒交迫，自己主动绝食。

　　1944年中秋，祖母见全家10口人只剩下3个，大叫一声“天啊！这是什么世道”，从此再也不吃饭了，后来活活饿死。

　　1945年〉〉战犯扔进瓦片塔

　　抗战总算结束了，原来的十口之家，就只剩下55岁的老母，还有12岁的我，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那时想起来很辛酸，但看看周围，只能是不停地叹气：福州两度沦陷，卖儿卖女、妻离子散的又何止我们这一家！在我的家乡就有好几家已经绝户，比我家惨得多。

　　1937年后，一日三餐都吃不饱，加上家破人亡，哪有心思过中秋节。

　　1945年中秋节，是战后迎来的第一个传统节日，幸存者都纷纷赶回来团圆。

　　那晚，家家户户又像往常那样，“摆塔”祭祀月神，供上时令水果，大家把祭祀的长桌一张张连起来，一来显得十分热闹，二来更象征着团结，久别重返后大家都不愿再过颠沛流离的亡国奴生活。富裕人家还请来戏班演戏祈求太平。孩子们则自己制作戏剧人物的脸谱，我还和同龄人用瓦片垒起一座座瓦片塔，并捡来树枝、木材，架起焚烧。大家把代表“山本五十六、冈村宁次”等日本战犯的龙眼壳扔进塔里，大叫：“去死吧！日本鬼！”

　　中秋·烽火回忆

　　过节就是大头菜

　　陈依桂（87岁）：最难忘的中秋，是在1941年。那一年，福州第一次沦陷，日本兵的暴行，吓得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互相告诫说：日本兵不是东西，千万不要出门，否则麻烦大了！

　　因为没法出门，家里顿时没了收入来源，全家人感觉就好像坐牢一样，每天都是咸橄榄、大头菜。当时中秋就快到了，所有人都盼着日本兵赶快撤走，结果到了中秋那天，日本兵还是没撤，过节的东西根本没办法置办，于是团圆夜照旧是咸橄榄、大头菜。

　　扔掉果饼撒腿跑

　　余肇基（90多岁）：提起抗战那时候的中秋，没有一丁点兴奋的感觉。

　　日本兵打来前，我家的日子好着呢，家境殷实。每年中秋，家里的长辈都会请个厨子上门，做一桌丰盛的团圆席。全家上下，包括佣人，都围在一起吃饭，那时候的融洽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

　　第一次沦陷的时候还算好，1944年中秋前夕，日本兵第二次打进福州，那时候我还年轻，正准备到古田的保安团去报到，因为第二天就是中秋，我就买了点果饼，想回家看看。没想到前脚刚刚进门，后脚日本兵就打过来了，我只好放下手上的果饼，直奔团部报到。

　　小店被抢个精光

　　何姑娘（108岁）：108个中秋节，最难忘的是哪个？我说不上来，只是牢牢记得福州第一次沦陷时，在中秋前夕被抢的情景。

　　当时我在温泉路附近开了家小店，有一天晚上日本兵进城了，起初大家都不知道，等到知道了想躲也来不及了，结果一批日本兵来到我的店里，看到什么抢什么，最后连被褥什么的都不放过。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家里什么都没了，只好随便张罗了一点东西，过了个“马虎中秋”。

八年后 中秋只剩孤儿寡母(组图)

八年后中秋只剩孤儿寡母(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