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物件”

　　《老残游记》这部书，好像还是念大学时看的，已过去了几十年，故事留在记忆中的，所剩无几。不过，有个情节，还清楚地记得。老残为救被“千日醉”醉死的一家十三口人，向青龙子讨来“返魂香”。那能致人死命的“千日醉”，好看好闻，“色如桃花，味香气浓”；而解药“返魂香”却是“颜色黑黯，闻了闻，像似臭支支的”。这时，老残问道：“何以色味俱不甚佳？”青龙子是这样回答的：“救命的物件，哪有好看好闻的”。

　　这青龙子，毕竟是书中的一位高人，看似平常的一句话，细细地咀嚼，似有无尽的味道。“救命的物件，那有好看好闻的”。不说这或许有也或许无，有点“臭支支”的“返魂香”，就说中药里那些救命的丸、散、膏、丹，哪有好闻的？西医为救人一命开膛破肚的手术，那有一件是好看的？和“良药苦口”相对应的一句话是“忠言逆耳”，这逆耳的忠言，有时也可把它看作是“救命的物件”，可它，不也常常是不好看，不好闻，也有点“像似臭支支的”吗？

　　有位亲戚，年龄和我相仿，为人特别的耿直，脾气又特别的火爆。他听说当局长的儿子接受了别人的贿赂，连夜赶到儿子家，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训斥，一顿臭骂，甚至说，你不把钱退掉，我就给你捅出去。儿子不得已，只好退掉这笔到手的钱。后来，事情败露，几个人锒铛入狱，他的儿子却因老爸的一顿臭骂而安然无恙。

　　还有一位同学的儿子，在一个很重要的部门当处长，可是这官一直做得不很安稳，单位里有那么两个人，常常讥讽他，挖苦他，甚至捕风捉影地告他的状。这，使他工作起来加倍地小心，格外地谨慎，不敢有半点差池。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滚滚红尘中，他却能做到洁身自好，廉洁自律，不能不说与这有点关系吧？。

　　训斥，罡骂，讥讽，挖苦，也有一点“臭支支”的，但有时也确实是“救命的物件”。胡长清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假如江西的新闻媒体，也能像美国记者爆光克林顿一样，敢于报道我的绯闻，我也不至于落到死刑的地步”，想到爆光绯闻，实是“救命的物件”，是种醒悟，只是为时已晚。近日，《南方都市报》报道，意大利出版一本名为《贝卢斯科尼，我恨你》的怪书，专门搜集反对派人士对总理贝卢斯科尼的“骂语录”。可这本书的创意人，不是别人，竟是贝卢斯科尼总理本人。而正是这本书，让他在大选中“出奇制胜”。莎士比亚的名剧《第十二夜》中有段台词，也可作为佐证，“因为敌人，你的境况会更好些；因为‘朋友’，你的境况会更坏些。‘朋友’捧你，因此把你当驴耍；敌人干脆骂你是驴，你就会有自知之明”。

　　人，生活在这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社会里，难免不受到一些诱惑，也难免不产生某些非分之想，但如果耳边常有逆耳的忠言，常有训斥，罡骂，讥讽，挖苦，如果自己进而再能把它看作是“救命的物件”，我想这人肯定会多了一点自知之明，多了件护身的法宝。报刊上有骂人的话，身边有骂你的人，不能把这全看成是坏事。

　　遗憾的是，有人平时只是喜欢“色如桃花，味香气浓”那样的媚言谀词，到“眼前无路”之时，才想起忠言骂声是“救命的物件”。报上多次披露，一些将走完人生之路的巨贪，他们痛哭流涕地悔恨自己当初不听亲人的劝告，不听组织的忠言，不理百姓的骂声，才走上不归之路。

　　能致人于死命的“千日醉”，“色如桃花，味香气浓”；而能救人一命的“返魂香”却是“色味俱不甚佳”又“臭支支的”，由此引出青龙子一句话“救命的物件，哪有好看好闻的”。记着它，对我们安身立命或许会有些裨益。

　　(稿源：红网)

　　(作者：赵亚兴)

　　(编辑：杨国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