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桃源洞（神州情思）

　　彭雪开

　　湘东，是一块古老的土地，好像随手抖落一把泥土，里面就藏着无数的文化密码。多少年前这大地上，翻滚的是一条古老的苍龙，那就是当年红军浴血奋战的罗霄山；这儿的丘陵被一块艳丽的波斯地毯不经意地铺展出旺盛的生命力。平原都绿得望不到边，蓬蓬勃勃，生机盎然。在湘东人心目中，桃源洞更是一块碧玉，不曾雕饰，绿得玲珑剔透，不染一尘，

　　一个早晨，太阳刚刚露出笑脸，我走进了桃源洞，抬头一望，重重叠叠的山峰，突然扑了过来，水呀，全是绿得发紫的颜色，伸手一捧，冰凉的水汽，飘来草木的清香。万洋河，如一条白龙在翻滚咆哮，发出的轰响，像春天里沉闷的雷声。河两岸断壁千丈，悬岩危立。像画家为它们全都涂上了黑黛的颜色，还以为是一片苍绿的森林。定神一望，原来全是一片片黑绿色的古树。它们经千百年的相互浸染，岩石们也就变了本身的颜色了。这时，才相信当地人“山是树，树是山”的说法了。万洋河，长不过七公里，河床逼仄陡峭，满河的乱石，白得刺目；形状也怪怪异异的，有的如山如梁如丘；有的呢，像牛、马、猪、羊，还有的如同奔突的狮虎龙蛇。瞧着瞧着，觉得它们浑身上下，全都浸润了一层绿莹莹的颜色。不用说，那是两岸原始森林浸泡的缘故。

　　到了珠帘瀑布区，沿着一条石阶小径，一路走来。一片混沌的绿，绿得你分不出哪是岩石、溪流、山路。满是浓绿的山岩，悬在头顶，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要不是密匝匝的丛林间，缕缕投下金黄色的光线，还真分不出身在何处呢！山涧里的小溪，像一条游动的青蛇，透明得一眼就可瞧见它的五脏六腑。小溪中间，有一块巨石，方方正正的，当地人称棋盘石，也是浑身上下绿得毛茸茸的，像城里人家的绿色盆景。仔细地瞧瞧溪中的水草，有的淡绿中染着鹅黄，有的浓绿中浸润着青紫，有的呢，看似一块墨绿的颜色，也印染着不少云白的底色。流动的小溪是桃源洞绿的天使，那碧绿碧绿的颜色，让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沿着它的指引，我们不经意间走进了桃花溪。桃花溪两岸，散居着几户人家，白墙乌瓦的民居，在这满眼绿的海洋里，显得特别的抢眼，像一块块白玉，随意地扔在碧溪的两岸。往远处一看，青山延绵，那些一碧如洗的山林、翠竹，总在撩拨着你难以平静的心绪。初秋了，这儿比春和夏的绿又多了几层厚重的颜色，连小溪的鹅卵石，也染成麻绿色了。那些溪岸的枫杨树，猕猴桃树，梨呀，桃呀，李呀，野草呀，花呀，全被绿的颜色涂抹得分不出你我了，望去是一团团黑绿的样子。两岸的竹林，也绿得说不出它的本色究竟是什么了。

　　这时，天突然下起酥酥软软的细雨，空气里溢着浓浓的草木气息，闻闻，还真有股浓绿的气味，直灌人的肺腑。起初，那些挑逗的山雨，三三两两地滴落，接着稀稀疏疏地下着，不一刻，就密密麻麻地砸在脸颊上。此时，桃花溪两岸裹在深绿色的雾纱里，透过雾纱的空隙，那些竹木、花草，全像淋了一层油，绿得是鲜鲜的，一种说不出的蓬勃。

　　我们一路走，一路欣赏，完全沉醉在那绿得让人心发跳、发烫的无比激动之中。北方来的一位朋友说：“这桃花溪绿得怎么这么透彻呵！好像是湘东的一面镜子，处处闪光。是的，这桃花溪怎么这么绿呢？我一时语塞，只望着那些在我眼前晃动的山野，不吭一声，回到农家宾馆里，想了想，还真犯了难。送走朋友后，我才意识到，这湘东原本是绿色的世界，这桃源洞呢，就成了湘东一颗璀璨的和田玉。她的原色，是绿，本色是绿，无论山外的楼有多高，车有多少，它还是保有不变的绿。

　　《人民日报》 (2005年09月20日 第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