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

　　我在云南丽江的山峰客栈里打下上面的标题时，背景里轻轻的音乐竟是麦克·波顿的《LOVEISAWONDERFULTHING》。

　　麦克是我喜爱的美国歌星，与他不期而遇，也是在夏天，十一二年前的夏天。那时，我在美国西北的小城里念书，夏天的傍晚大敞着门，凉风穿堂，光着脚丫，席地而坐，吃那长长而寡淡的晚餐。膝前铺着报刊，扒一口饭，看三行字，电视机在铁架上轰响。那时爱MT

　　年华流水而去，麦克由绚烂归于沉寂，一如我那一去不返的年少时光。如今他的唱片堆在我的柜里吸着灰尘，偶尔看到，亦会想起在马里兰的初冬，很冷的夜里出门去买菜，车窗上总是扫不清的雾气，麦克在车里预言着白色圣诞，便有一声轻叹。

　　现在我只要静，连电视也不大要看了。偶尔去网上查麦克的信息，他成了慈善家，不时在打他最爱的棒球。想他独立养大的三个闺女儿可能都该嫁人了吧，最近似乎才又开始要做些巡唱。

　　没想到，我在丽江与麦克重逢，举目四望，近处是仿旧的纳西二进庭院深棕的回廊、圆柱，地上白色卵石在泥地上拼出密密的图纹；一盆盆硕大的云南兰花，在庭院里随意摆着，再远一点，是飞檐，层层叠叠，一路铺陈。我终于看清了那檐角的尽头其实并不是具像的，几片瓦搭出来，似鹰非鹰。我在读关于纳西东巴文化的书，懂得纳西人崇拜的是图腾是蛙、蛇、虎、熊，却弄不明白那家家都有的屋檐尽头站的是什么。也许什么也不是，因为一路从大理过来，都是这样的屋檐。

　　想来丽江不知想了多少年。那时让丽江的命运陡变的大地震还未曾震过。我竟偶然看到了一部叫《彩云之南》的英文纪录片，在那里面，玉龙雪山让我屏息。我看到一个纳西小姑娘说，她长大了要去昆明，要去念大学，做一个有用的人；另一个小男孩说，他长大了要去当工人。他们的话，竟让人含泪。

　　现在是我来了，丽江成了我要看的世界的一角。这个奇怪的世界将她打扮得花里胡哨，浓装重彩，雪山流下的溪水里载满了欲望，让我沉迷，亦感困惑。

　　坐出租车去旁近的束河古镇。张艺谋领着他的班子，正在那儿排演《印象·丽江》。司机是个朴实的纳西女子，她说：“你们大城市里的人要到山里来，我们却也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像你们在的大城市。可惜这辈子也不见得有机会啊。”

　　我听了心一痛。小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可是外面的世界又如何呢？那花花世界，晃着人的眼，乱着人的心，看了也就看了；没看到，这一生也未必错过什么。

　　只是如今，你不想看，它也来看你。比如麦克·波顿，竟万水千山唱过来。还有那四方街边激昂的老鼠在大声宣示着它爱大米；美国的老鹰们，哇哇地唱着加利福利亚旅馆，都让你躲不开。作者:啸尘（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