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黄飞鸿》是“中国往事”

　　●1991年起徐克监制、导演五部《黄飞鸿》系列 ●徐克接受本报专访谈拍摄往事

　　“黄飞鸿”系列电影不仅在中国电影史上是一个奇迹，在世界电影史上也是一个奇迹：从1949年第一部由关德兴主演的《黄飞鸿传之鞭风灭烛》起至今，黄飞鸿系列电影时值今日已近百部，创下以单个人物为主的电影系列世界纪录。“浩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１进入上世纪90年代，徐克以敏锐的电影感觉和创造力将传统的“黄飞鸿”电影进行改

　　1993年的《黄飞鸿III之狮王争霸》是黄飞鸿系列全盛的一年，徐克集前两篇大作的精华融于第三集中，锻造出了集大成之作《狮王争霸》。

　　李连杰的形象和我心目中的黄飞鸿比较靠近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拍《黄飞鸿》的打算了，大概在1983、1984年就开始了构思，我很想把黄飞鸿这个人物重新带到大银幕上，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演，因此计划一直没实施。因为当时要找一个武功特别好的演员来演，而且气质上要符合我的想法。大概到了1990年的时候，嘉禾准备投拍《黄飞鸿》，李连杰也刚好拍完《龙行天下》从美国回来，我和李连杰之前就在《龙行天下》里有过合作，从《少林寺》开始我就关注他了，我觉得他的形象和我心目中的黄飞鸿比较靠近，各方面都比较成熟了，片子就开拍了。

　　动作风格和以前要有区别

　　最早电影的武术指导请的是刘家荣，并不是很多内地媒体说的刘家良。他当时确实是《黄飞鸿》的武术指导之一，但后来大家对武打的表现方式不一致，也就分开了，并不存在有多大的矛盾之说。后来武术指导还增加了袁祥仁和袁信义。当时我和武术指导商量，是想让《黄飞鸿》和以前拍摄的动作风格有些区别，当然动作设计里也有很多我自己的想法，很多也就是灵机一动。黄飞鸿和严振东就在梯子上演出了一场大战，那梯子的想法是我临时想出来的，其实在拍这场戏时李连杰腰部不慎受伤，我不能用近景，必须用一些大的场面，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想到用梯子，其实梯子并不是事先考虑的主要工具，用梯子的话可以减少替身的使用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还是由替身熊欣欣去完成的。

　　《黄飞鸿》讲的是家庭观念

　　片子还没拍完，我就为《黄飞鸿》想好了英文名《Onceuponatimein China》（《中国往事》），以前看塞尔乔·来昂内的《美国往事》（《Onceuponatimein America》）时非常喜欢，就有过拍《Onceuponatimein China》的想法，《黄飞鸿》让我实现了这个想法。《黄飞鸿》系列中，有很多地方涉及到了中西文化冲突，这除了我在美国留学的经历外，更重要的是我觉得80年代，中英签订收回香港的协定，很多人又认为这是个不安稳的时代。我当时的想法是，香港人这么多年来忘了我们一直在这种环境里面成长，拍这个戏还是要告诉大家，我们还是要以根为主。《黄飞鸿》故事中讲的是一个家庭观念，集体生活，即所谓的精神状态。在《黄飞鸿》里面，我比较注重于表现主义的东西，比如说在画面上设定了一些东西，营造性比较强一点。

　　《黄飞鸿》我当然是想拍续集，一集根本不能完全表现我对黄飞鸿的想法，但最开始投资的老板并没有表示，后来看到票房在整个东南亚反响不错才开始投拍的。和《七剑》不一样，《七剑》本来就是由小说改编过来的，它的故事比较长，一部电影是容纳不下的。《黄飞鸿》的后面几集，可能李连杰的形象有了些改变，因为那时我已不是导演，那些黄飞鸿只是别的导演眼中的。其实，我不太愿意拿现在的作品，比如《七剑》和以前比，我习惯一边拍摄一边尝试一边创新，所以只是不断地拍，不断地创作。

　　口述：徐克

　　采写/本报记者 杨林

　　■回眸

　　徐克之《黄飞鸿》系列

　　《黄飞鸿》1991

　　本片改编自香港六七十年代的长篇电影《黄飞鸿》。影片将黄飞鸿这一人物摆在中国与西方的政治冲突与文化冲突的背景下，使《黄飞鸿》电影及黄飞鸿这个人物有了新的审美意义。本片当年票房为2967万港元。

　　《男儿当自强》1992

　　《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1992年开拍。当第一集《黄飞鸿》拍完时，徐克心里念念不忘，当嘉禾问他有没有第二集时，他马上说有、有、有。于是立即就有第二集，该片票房约3040万港元。

　　《狮王争霸》1993

　　1993年是黄飞鸿系列中最重要的一部，同时也是最好的一部。《黄飞鸿III之狮王争霸》上映的一年，也是黄飞鸿系列全盛的一年。徐克集前两篇大作的精华融于第三集中，锻造出了集大成之作《狮王争霸》。

　　1993年前后，有许多部黄飞鸿系列的跟风之作问世，但大都良莠不齐。自《黄飞鸿之王者之风》开始徐克改做监制。此时，黄飞鸿热潮已逐渐走低。

　　整理：本报记者 张悦

　　■拾遗

　　“武指”之争风格之变

　　以拳脚为最重要表现的“黄飞鸿系列”，武术指导成为了剧组的重量级人物，而其中的“武指”之争也正反映着徐克的意旨与风格。

　　拍《黄飞鸿》时徐克最早请的是刘家良和刘家荣兄弟，刘家良之父刘湛是林世荣弟子，所以算得上黄飞鸿的真正传人。但两人合作并不愉快，原因是刘家良崇尚真刀真枪真功夫，并坚持此观念。徐克不需要黄飞鸿成为“传统武师”，希望他是个“顽皮小子”，一招一式要潇洒漂亮，徐克希望黄飞鸿跳起来踢“无影脚”，刘家良就大为不屑，说“这样的电影放出去，我们洪拳十万弟子都会笑死。”徐克不以为然，“我的电影拍给全世界的人看。”他并非要拍黄飞鸿的传记片，而是借用这个人物来表达自己的理想。

　　因为创作观念分歧很大，徐克只好另请“武指”，于是换上袁祥仁，但袁祥仁设计的动作又不符合徐克的标准，袁祥仁只好找哥哥袁和平帮忙，最终才拍成。袁和平设计出来的武打动作节奏感极强，而且又契合了徐克“天马行空”超乎常人的想像力。其中被奉为经典的当属李连杰与严振东的梯子大战，动作迅猛如雷，又轻盈敏捷，招式精致细腻，是动作片教科书中的绝对典范。

　　整理：张悦

　　■电影笔记

　　旧“黄飞鸿”装新派武侠

　　黄飞鸿是岭南武术界的一代宗师，也是一位济世为怀、救死扶伤的名医。因此，在广东以南，特别是香港地区，其知名度远远高于内地北方，无数功夫片的导演都以拍摄黄飞鸿题材电影为荣，而内地北方人能熟悉和喜爱黄飞鸿，纯粹是拜这一系列由徐克导演、李连杰主演的新版《黄飞鸿》电影所赐。

　　徐克是华语电影最具创造力的技匠，以推陈出新、旧瓶装新酒而著称，他请回当时在美国已经半隐退的李连杰，赋予了黄飞鸿这个形象以全新的生命力，令功夫武侠片稳占上世纪90年代主流席位，功绩卓越。

　　徐克的《黄飞鸿》的“新”，一方面表现在对传统拳脚功夫片的新元素的加入，即以吊威亚来配合硬桥硬马的武术招式，令演员的动作更加舒展，力道和威力更加强悍。并且设定打斗的场地也不再局限在平台场地，而尝试在更立体的空间较技，如在钢丝上对决舞狮，或在粮仓中竖起的梯子上闪转腾挪，视觉的冲击力也更加震撼。

　　影片序幕的沙滩晨练，配上《男儿当自强》的音乐，奠定了整部电影阳刚大气的动作风格。而其后更是以动作戏来塑造人物性格，令武戏成为与摄影、音乐同样重要的推动剧情发展的必备元素，主角黄飞鸿潇洒并且尽现传统武德哲学的动作设计自不用多说，作为反派的落难武师严振东一角，同样令人印象深刻，成为影片最值得注目的形象，他几乎是黄飞鸿的一个悲情化的倒影，虽然与黄飞鸿一样身怀绝技，同样面对人力不可扭转的历史巨变，但他不分黑白，以人在江湖为借口，希望在乱世中以暴制暴打出名堂，最终落得悲惨的下常因此在正反人物的设计上，成为导演徐克言志的最有力的工具，以借古喻今的形式，准确地表现出香港人在时代转折时的心态。

　　另一方面，徐克版黄飞鸿比老版更多加了一重时代意义，在旧版的《黄飞鸿》（关德兴版）中，黄飞鸿是被神化了的英雄，不轻易动武，而出手必是惩恶除奸，表现出的往往是邪不胜正、仁者无敌的道德力量，徐克版保留了黄飞鸿的这些性格特点，但却在背景和主题上提升到家仇国恨的高度上。徐克在造型上脱掉老版黄飞鸿头上的小帽和老派的褂子，令这位本有家长做派的一代宗师变为在中国文化受到西方冲击的时代人物，要面对历史车轮碾压下来的内忧外患（为此导演甚至不遵循历史，令他经历了中国近代的所有巨大历史事件，而来完成电影主题的升华），但黄飞鸿那种对中外文化兼容并蓄的胸襟和精神（如《黄飞鸿2男儿当自强》那场黄飞鸿与孙中山的中西医术结合治病），成为导演借人言志的最佳表现，而徐克本人也正是凭着这种开阔的视野和胸襟，令自己的作品有着旺盛的创造力，也使得这部《黄飞鸿》不但是华语电影新派功夫片的开山作，也是无法超越的巅峰。□阿诺

　　学术顾问：陈山、郝建、陆弘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