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锔碗

　　莘县关景业(村民)

　　大爷会锔盆子锔碗。他那时候家里穷，出门干活连辆破自行车也没有，大爷一天到晚肩挑担子走村串户。

　　大爷活像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大爷“不改其乐”。

　　哼是哼，唱是唱。其实大爷极少去王家庄。出门就奔李家集倒是真的。至于走锤子打缸的事从来没发生过，倒是有一次走了锤子打了碗，而且这一锤子打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娘。那是解放前的事啦。李家集有一户大门朝南、邻街的人家。大门外有一棵大洋槐树，枝繁叶茂。一到夏天，洋槐开满雪白的花朵，蜜蜂在树上嗡嗡乱飞，大爷每次到李家集，就在这棵大槐树下揽活儿。

　　这天大爷又来到大槐树下。吆喝了几声后，就放下马扎，坐北朝南地坐着等活儿。忽然听见背后大门“吱”地一声响，大爷扭头一看，就见一位姑娘手拿一只破碗走过来。她来到大爷跟前微笑着轻声道：“您把这碗给锔一锔吧？”听那声音又温柔又甜润，大爷觉得好像身子泡在温水里，那个舒服劲儿就别提啦。

　　姑娘把碗递给大爷，就站在不远处纳起了鞋底儿。

　　大爷一边钻孔一边偷偷瞅那姑娘。那姑娘长得瓜子脸、白面皮儿，弯弯的眉毛，双眼皮儿，小嘴微张，似笑非笑。大爷瞅着瞅着就出了神。上锔子的时候，“当”地一锤打在碗上。碗碎了，大爷先是一惊，继而灵机一动：他“嗷”地一声把捶子扔到地下，用右手紧紧攥住左手食指，“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姑娘走过来轻声问：“怎么啦？”大爷故意龇牙咧嘴地说：“打手啦，碗也烂啦１姑娘柔声问：“没出血吧？”说着抓住大爷的左手看了看，然后又把大爷的左手食指放进嘴里吮了两下，轻声问：“还疼不疼？”大爷道：“好多啦——真对不起，明天我一定赔你两只好碗１姑娘笑道：“一只破碗，哪用得着赔１

　　大爷买了两只细瓷大花碗带到李家集。他在大槐树下吆喝：“锔盆子锔碗啰１喊了一阵，不见那姑娘出来。大爷耐不住啦，轻轻拍了几下虚掩着的大门。“谁呀？”姑娘开门走出来。大爷手拿瓷碗腼腆地一笑说：“这是赔你的１姑娘推辞道：“破碗叫你赔新碗，那不是讹人吗？”大爷两眼像火，灼灼地望着姑娘，吞吞吐吐地说：“我——喜欢你——讹我１姑娘两颊绯红：“那我留一只吧１大爷羞涩地低声说：“这两只碗是一模一样的，分开了，它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了１姑娘脸更红：“要是有缘的话，说不定还能整天碗摞碗地在一起呢１

　　回家后，大爷央求父母，叫父母托媒人。没想到，媒人去了两趟就订了。那姑娘就是现在年近八旬的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