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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的香味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27日14:19 人民网

  虽然不是冬天,但河里的水已经很少很少了。我从干了的河床上走到河那边去,棉花田里我认识的人,或者认识我的人,喊着我,说:“回来了。”或者我说:“您在忙呐。”

  实际上,在我18岁师范毕业正式成为一名中学教师之前,我一直都是这田野上的一个劳动者。而现在,我竟然成了一个看田的人。早上或是傍晚,我往田野上走的时候,母亲都会停下手里的活,问我:“去哪里?”我就像我父亲生前回答母亲那样,说:“我去看田,

我去看田。”

  我曾经在这田野上做过多少事呵。跟着姐姐和青年组的小伙姑娘们薅粟草。跟着老师或者大人掐尖,打老叶,捉虫子。星期天去间苗,放了学去扯草、捡花。冬天割猪菜、拣柴火。夏天放牛、割草。农忙的时候,天不亮就起来跟在大人身后去割麦子、拣麦子;割黄豆、拣黄豆。

  我从小就是一个勤快的孩子,喜欢做事。当我的妹妹和隔壁的玉香、云香,在屋后头的椿树下办家家的时候,我正在小横堰子的沟里铲草。一整个夏天,我都在田野上铲草。到了中午,太阳晒得地面发烫,我都不肯回家。

  我把一满背篓的青草背回家,倒在禾场上,散开了晒。青草慢慢失去水分,变枯变干。太阳偏西的时候,禾场上都是黄蜻蜓在飞,弟弟举着竹扫帚守在篱笆门口打蜻蜓。这时,我和祖母就开始“搅搞把”。“搅搞把”就是把晒干了的草,搅成一个一个的大麻花。这样,等收购牛草的人来了,买卖起来就很方便。“搞把”搅完后,我就把它们堆在猪屋里的搁板上,或者屋檐下的鸡笼旁边。

  到了冬天,农场里收购牛草的人来了,父亲或母亲就把“搞把”卖了。卖“搞把”的钱,用来称盐、打油、买洋火(火柴)。有一年冬天,牛头岭农场的人来收牛草,在二队的垱头设了一个点。因为是夜里,他们就把灯挂在田边的一棵榆树上。母亲挑着夏天攒下来的几个“搞把”去卖,我跟在她的身后,跟她作伴。走到生产队牛屋垱头的杨树下时,我们意外地拣到了一个喂牛佬丢失的“搞把”。母亲就像拣到了一块黄金一样地欢喜。那时候,一斤干草只值几分钱,一个“搞把”也就是角把钱而已。那天夜里,我们的干草卖了多少钱,我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母亲那欢喜的样子。母亲瘦小的身子挑着“搞把”在黑夜的田野上走,“搞把”拖在地上,发出“刷刷刷”的声响。我们离那棵榆树越来越近了,离那盏灯越来越近了,我终于看见了母亲的笑脸。

  一整个夏天,我都在田野上铲草。但我对干草换来的钱并不感兴趣,我并不是为了钱去铲草的。我喜欢在田野上铲草的那种感觉。我喜欢青草的清香,也喜欢干草的馥郁。经太阳晒过的干草,与青草不同,它有一种阳光的味道。

  实际上,阳光也是有香味的,只不过我们的鼻子不够灵,因而很难闻到。只有凭借太阳晒过的东西,比如麦子、稻谷、干菜、干草等等,我们才能闻到阳光的香味。

  时至今日,我离开田野已经很多年了,但我对草的香味仍然非常敏感。一丛长在路边的草,一定会使我感到喜悦。看到一片草地,我立刻就会产生一种赤足在草上走一走的渴望。

  我为什么那样喜欢在田野上劳动呢?答案也许只有一个:因为劳动使我快乐。我沉醉其中,当然就不觉得苦和累了。实际上,一上小学,我对读书的喜欢,就远远超过了我对干活的喜欢。一张印了字的纸片,在风中飘来荡去,我看见了都要捡起来看一看的。

  作者: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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