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综合 > 正文

[个人史]陈振裕:让勾践剑重见天日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03日00:32 新京报

  考古好比侦探电影———“案情是非常复杂的,敌人是非常狡猾的”

  

[个人史]陈振裕:让勾践剑重见天日

  考古发掘不能有经验主义,即使是陈振裕这样经验丰富的专家,最初也差点儿让睡虎地秦简溜了过去。图片由陈振裕本人提供

  ■人物

  陈振裕,40年来荆楚地区重大考古发掘的亲历者与见证人。

  1940年出生于福建省惠安县,中学就读于厦门第一中学,196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同年分配到湖北省博物馆工作到1989年,1989年3月至今在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曾任考古研究所所长等职。著有《云梦睡虎地秦简》、《云梦睡虎地文字编》、《宜都城背溪》、《中国古代漆器造型纹饰》、《江陵望山沙冢楚墓》、《中国漆器全集》(一、二卷)、《楚文化与漆器研究》等专著14种。

  ■发现背景

  越王勾践剑

  据《拾遗记》等古书记载,越王勾践有一个嗜好———铸制名剑,并有众多传说留世,但在很长时间里并未有相关文物,直到1965年湖北省江陵纪南城楚墓发掘时发现了一柄“越王勾践自作用剑”。该剑全长55.6厘米,剑格宽5厘米,剑身满饰黑色菱形暗纹,剑格的正面和背面分别用蓝色琉璃和绿松石镶嵌成美丽的纹饰。出土时剑置于黑色漆木剑鞘内,出鞘时剑身寒光闪闪,毫无锈蚀,刃薄锋利,2000多年前先人的铸造工艺叹为观止。随即此剑便获得了“天下第一剑”之名,作为镇馆之宝被湖北省博物馆珍藏,被称为我国国家一级文物中的极品。

  云梦睡虎地秦简

  云梦是湖北省面积最小的县,在该县出土的“睡虎地秦简”是考古界首次发现秦代竹简,它填补了秦代历史研究的文献空白。睡虎地秦简内容丰富。《编年记》记录了秦国的国政和征伐大事;《日书》反映了当时人民的思想意识及生活习俗;《为吏之道》则是一本古老的官员培训课本;《语书》、《封诊式》记录了当时的政府文书和官员的办事程序和案件审理的细节;而《秦律十八种》、《秦律杂抄》中记载的20多种法律条文缜密周到,反映出秦代社会生活丰富多彩,“政治文明”也有相当水平。

  越王勾践剑是陪葬品

  1964年,我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班毕业,被分到了湖北。第二年夏天,荆门漳河水库第二干渠建设施工,我带了两个人下去。在荆门、钟祥、江陵沿途搞了个把月的调查,最终在江陵八岭山这一带发现大型墓葬几十座。我打探层下去,发现有两种土色不一样,初步判断可能是汉墓或者楚墓。

  这里的土质与我以前的发掘不一样,一挖下去都是水。晚上,我在煤油灯下面看长沙发掘报告;白天我就与大家一起搞,向一些工人请教。长沙发掘报告中称,发掘到406号墓的时候,上面有一层席子。我读到的第二天,就让大家停止施工,在四角清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一层席子。他们一清理,果然找出了四床席子。

  越王勾践剑是在发掘纪南城望山一号到四号墓的时候发现的。最初我判断它是一个贵族墓。挖的时候,我负责清理头箱和棺室,当我取出剑的时候,上面还套着剑鞘。第二天,工作人员清洗完以后,发现上面有八个字,“越王□□自乍(作)用鐱(剑)”,其中六个字被正在工地上的历史学家方壮猷先生认出,但人名却难以确定。方先生就写信给郭沫若、于省吾、唐兰、容庚、徐中舒、陈梦家等人,有人把人名认为“鸠浅”,唐兰和陈梦家两人认为,这八个字应为“越王勾践自作用剑”。

  我认为,一个考古学家不仅是发现什么东西,而且要对你发现的东西能够解释。我后来进行了细心的研究,认为越王勾践剑不是战利品,而是陪葬品。因为剑在当时是一种重要的礼品,勾践把女儿嫁给了楚昭王,她生的就是楚惠王,这把剑也作为陪嫁品流入了楚国。

  楚王后来又把这柄剑赐给了固。固死后,这柄剑就殉葬于墓中。

  望山沙冢楚墓出土文物很丰富,8座墓葬中保存较好的随葬品近2000件,包括陶器460件、铜器580件、漆木器460件、玉石器116件、丝织品124件、竹简273枚,其他随葬品200多件。望山沙冢楚墓发掘是1965年湖北规模最大的一次考古发掘,它是当年全国的四大发现之一。

  从“倒挂金钩”到“高空作业”

  在这段时期的考古发掘过程中,我还发明了一种新的作业方法。以前在比较窄的墓坑取东西的时候,都是倒挂金钩,把人倒栽葱放下去龋我当时找了两根杉木横放,然后吊两根绳子下去,下面放木板,人就站在木板上取东西。等上面一层照相、东西取完了,再接着取第二层东西的时候,就把绳子往下再放一点。这样,既不会踩坏东西,又减轻了取东西人的劳动强度,量尺寸也非常标准。后来,苏秉琦、王振铎等人来视察的时候,苏秉琦先生就说,你要把这种方法写到发掘报告里去,这叫做墓坑的高空作业。现在,凡是湖北发掘楚墓、汉墓等,都采取了这种方法,同时,它也在其他地方被推广使用。

  望山楚墓挖完以后,已经是1966年。彭真、陆定一、康生等一批领导人正在武汉东湖。

  王任重告诉我,康生听说我在江陵挖出了越王勾践剑,他想看。于是,我连夜从江陵把几十件重要、完好的文物拉过来。那时,高速公路还没有修,各渡口的船等着我们的吉普车。当天晚上又在下大雨,走到潜江一个农场的时候车子陷在泥坑里不能动弹,用拖拉机拉了半天才出来。

  到武汉以后,我与谭维四两个人向他们介绍情况,彭真、康生等人都来看。当时大学毕业没多久,我的思想比较简单、纯朴,因为一二号墓挖出了墓俑,我就想把情况尽量介绍详细一些,说这时俑葬代替了殉人,应该说是一个进步。这时,彭真就说,照你这么说,战国封建论就成定论了?听彭真这么一讲,谭维四就撞了我一下,我就没再说什么。

  “文革”的时候我有两大收获,一个我没有参加任何派性斗争,锻炼出了一个好身体;还有一个是因为我头上没“辫子”,屁股没“尾巴”,所以很多业务工作都是我在做。1967年京山挖水库,挖出了两周之际曾国一个墓葬,然后向博物馆报告。我专程赶过去,收集到了九十几件文物。1969年,我又参加了建始的巨猿洞的发掘,三个月的发掘发现了一些古人类化石,猿人的牙齿很大很大。

  凤凰山男尸不输马王堆女尸

  为了配合纪南城的农田水利建设,国家文物局派人下来考察。韩宁夫到江陵讲话说,全国几千个县里面只有江陵有一个纪南城,必须把这里保护好。粮食减产,我可以从全省调拨,但是纪南城一旦被破坏,就再也不能恢复了。当时,总指挥谭维四组织了7个省市、10所大专院校的专家学者以及文物考古工作者几百人在那里搞考古大会战,我是业务总负责,管照相、绘图、清理、文字记录、拍电影等。在凤凰山遗址挖的时候,我们经过精心勘探,觉得168号墓最大,保存最好,马王堆出过一具女尸,大家都希望在这里出土一具男尸。有关方面做好了准备,现场还安排了两名医生,准备一旦有男尸出土,立即现场进行解剖。

  根据马王堆的经验,有缝就有空气,有空气,尸体就不能保存。等椁盖板打开以后,我们看到它裂开了很大的缝,大家开始失望了。椁盖板打开以后是顶板,密封得很好,水就在顶上。见此情景,大家又来了一点希望。顶板揭开一看,椁室里面满满当当的水,大家觉得尸体已经没了。因为清理的时候,这个墓出了非常多漂亮的漆器。大家就说堤内损失堤外补,没有男尸也有不少收获了。到6月7日吃过晚饭以后,我就说再看看,是一层棺还是两层棺。在拐角的地方往下一钻,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我说,“外棺保存不好,可能里面还是完好的。”就让吊车把棺材吊起来,然后再拉回荆州博物馆。吊棺材的时候,水直往下流,大家都说,完了,外棺保存不好,里面即使有尸体恐怕也全都腐烂了。

  棺材拉到荆州博物馆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连着5天5夜我只睡了7个小时,可精神还是很好,当地政府的领导也来了,几个人盯在那里,很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尸体。把外棺全部揭开以后,打开内棺一看,一个人躺在棺材里面,一眼看去,就连生殖器的形态都很完好。医生随后对尸体进行了全方面、细致的检测和解剖,这个男尸细胞完好,血型都还在,重量是105斤,不仅比马王堆的女尸的年代要早,而且远远比它保存得完好。

  睡虎地秦简震惊中外

  从江陵回武汉已经是1975年年底了,博物馆同志告诉我,云梦县在搞发掘,让我去一趟那里,给培训班讲一讲课。我就去了云梦。当时,那里有几个墓已经发掘完了,准备挖最大的11号墓。墓坑的发掘、清理、取文物都是我亲自动手。这里来不及搞墓坑高空作业,相对要浅一点,就倒挂金钩把我放下去取东西。头一天把头箱和边室清理得差不多了,我认为棺室可能不会有什么东西了,早上去看了看就回了招待所。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对我说,老陈,快点去,整个棺内都是竹简。之前,楚简我挖过,汉简我也挖过,都在头箱和边室,从来没有在棺内出现竹简。所以还不大相信,说,“你是在开玩笑吧?”来人说真的真的,你赶快去。原来,我早上去看的时候,上面用草盖着,只看到人骨架,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个墓清一清就完了。等回去了一看,大吃一惊,里面全都是竹简。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云梦睡虎地秦简。我在那里清理了第一批简,由于之前马王堆的竹简出土后顺序被打乱,至今没有完全复原。所以,我对甲种简从侧面进行了编号,这样,打开以后就可以保持它的顺序。我回武汉以后,留下的工作人员觉得快过年了,就把剩下的竹简随便编了一个号,这样,次序还是被打乱了。但是,我这个方法也是田野考古清理竹简方法的一个突破。后来,我又对这个方法进行了完善:把竹简保护的人与搞古文字研究的人同时召集在现场,这边清理、编号完成以后,那边马上开始辨识。

  睡虎地11号墓的秦简共1150多枚,墨书秦隶,近四万多字。后来,经过李学勤等十多个学者的努力,这批竹简的内容被人们所认识。资料1977年公布以后,在1977年到1982年的6年里,可以检索到的秦史论文一下子多达447篇,是1949年-1977年的5倍多。

  1978年我在武大兼课教战国秦汉课,讲田野技术的时候就说,老革命往往遇到新问题,不要有经验主义。在兼课期间,我带领学生继续在睡虎地发掘,想再找一些东西出来,结果挖了几十座墓,一块秦简也没有找到。在考古方面,我们未知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不能用以往的主观经验来判断发掘,考古好有一比,就像侦探电影里面的台词:案情是非常复杂的,敌人是非常狡猾的。

  口述/陈振裕

  采写/本报记者 张弘


爱问(iAsk.com)

收藏此页】【 】【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