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牛和搞原子弹一样重要”(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03日11:12 大洋网-广州日报

　　蓝眼睛的他来自美国？波兰？还是加拿大？金头发的她是教师？畜牧专家？还是原子弹科学家？56年让中国改换了“容貌”，56年也足以改变一代新中国建设者们年轻的容颜。在这56年为中国建设做出贡献者的纪念碑上，镌刻着众多英雄的名字。可是还有一群人，当我们听到广播的时候就不能不说起他，当我们喝到牛奶的时候也无法忘记她。他们本来不是中国人，而是来自另外一个国家，但他们几十年来却工作在广播、出版、畜牧等中国建设事业的各个行业，把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贡献给了自己的第二故乡———中国。在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6周年之际，本报从今日起推出专题报道“寻访伴随中国成长的外国老专家”，讲述这些不平常的“外国人”“平常”的“中国岁月”。

　　寻访伴随中国成长的外国老专家

　　本专题策划/窦丰昌　文/图本报记者赵琳琳

寒春拿着设计直冷式奶罐时的焊接零件，笑得像个孩子。

寒春办公室的布置非常简朴。

　　奔赴中国

　　美国女科学家坚决要到解放区

　　50多年来，从陕北到西安，从西安到京南，从京南到京北，寒春陪伴着共和国走到了21世纪的今天。寒春至今持有美国护照，自称是“世界公民”，但她因为选择了社会主义中国，所以把一生交给了这片东方的土地。

　　一个佝偻的背影靠在牛栏上，专注地看着群牛在悠闲地咀嚼食物，“老寒！”有人大叫一声，这个穿着肥腿蓝布裤、蓝黑格子上衣，地道“乡下人”打扮的“老奶奶”闻声转过头来，却是一张蓝眼高鼻的脸。

　　几乎没人会想到，能在距离北京市区2个多小时车程的乡下牛场里，看见这个上世纪40年代曾经参与美国第一颗原子弹研究的美国女原子弹科学家；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她和她的丈夫在中国养育了57年奶牛，就是为了让贫穷的中国人都能喝上牛奶。

　　寒春和丈夫为信仰来到中国

　　牛场负责人和本报记者一起快速走向她———85岁的寒春，路过牛圈，旁边有棵不起眼的小松树，牛场负责人忽然一指说，“看，那棵小松树，寒春的丈夫阳早就埋在那棵树下，和牛在一起。”没有墓碑、没有坟冢，不禁让人心头一震。寒春说她和她的丈夫“不是为了养牛而来到中国，而是为了信仰才来到中国。如今，她的丈夫又为了信仰永远地留在了中国。”

　　在国庆节前夕，国际友人、著名美籍专家寒春在中国农业机械化科学研究院北京农机实验站她的住所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寒春2岁时就失去了父亲，是母亲把她和哥哥姐姐养大的。寒春的哥哥韩丁，曾是最先向中国伸出援手的美国专家。韩丁来到中国并且见到了毛泽东，延安解放区热火朝天的革命生活使他受到很大震撼。回国后，韩丁把自己的见闻告诉了同学阳早，并鼓励他到中国去看一看，于是，阳早也来到了中国。1947年，毛泽东领导的2万兵力打败了胡宗南的20万大军，这个神话使阳早决定留在红色中国，阳早要亲眼看到这个神话的继续书写———“创造一个与资本主义社会截然不同的社会主义社会。”

　　想知道“小米+步枪”怎打败日本

　　这时，寒春还在著名的威斯康星大学专攻物理并获得硕士学位。当时，美国政府正集中力量研究原子弹，作为年轻的女物理学家，寒春参加了在新墨西哥州进行的第一颗原子弹试制。1945年7月，原子弹在美国西部新墨西哥州的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区试爆成功。不久，美国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炸死了几十万人。原子弹爆炸后的惨状，使寒春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这时候，阳早从解放区给寒春写信介绍了解放区的情况，于是，寒春决定马上到中国去，“我要去亲眼看看小米+步枪如何打败了日本。”1948年2月，寒春终于来到了中国。

　　延安岁月

　　被美国称为“逃掉的原子间谍”

　　1949年，阳早和寒春在延安窑洞里成婚。陕北的生活非常艰苦，但是他们却在斗争中尝到了工作与爱情的欢乐。一次，阳早要过生日了，按照美国的习俗应做一个大蛋糕，再插上蜡烛。可是那时候陕北哪里会有蛋糕，于是寒春用黄土捏成一个特大的双层蛋糕，刻上细花儿，看上去和真的一样。没有蜡烛，就插上小木棍代替。

　　帮助中国实现农业机械化

　　在延安的瓦窑堡农具场阳早和寒春用废弃的弹头帮助农民们制造生产工具，她和大家一起把铁从烧红的炉膛里拿出来，一下一下打成零件，就是在这样纯手工的操作下，阳早和寒春帮助中国制造出了第一台编草绳机、第一台播种机和第一台轧草机等，率先实现了农业机械化。

　　1952年，寒春还在内蒙古养牛，怀孕7个月的她就要生孩子了。当时，正值在北京举行“亚洲及太平洋和平会议”，宋庆龄提出要寒春参加。寒春说：“参加会议的时候，我就讲了我如何离开核物理实验室，如何放弃原子弹工作来到解放区工作。”

　　物理学家变成了畜牧专家

　　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的露面，让美国媒体知道了寒春在中国，1953年7月，美国的《真相》杂志刊登了一篇文章，题为“一个逃掉的原子间谍”，文章说在美国著名核物理学家费米的实验室里工作的女物理学家琼·辛顿(寒春的原名)此前突然失踪，这个年轻的物理学家曾在20世纪40年代参与过美国原子弹制造计划“曼哈顿工程”，掌握了很多机密。

　　文章怀疑琼·辛顿和丈夫到了中国之后，向中国透露了美国的核秘密。事后证明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这个曾经参加过“曼哈顿工程”的年轻物理学硕士的确在1948年到了中国，但从那时起她的身份就从物理学家变成了畜牧专家。

　　记者手记

　　丈夫走后心脏起搏器留给别人

　　作为享受副部级待遇的高级外国老专家，本报记者到访的当天晚上寒春老人就要前往人民大会堂参加国庆招待会，农机实验站负责人悄悄告诉记者，老寒又要给温家宝总理递纸条了，她每年都递，她怕自己说不清楚，总是把自己关心的问题写在小纸条上，趁和温总理握手的时候递给总理。

　　尽管来到寒春的住处前已经对她房间内朴素的陈设略有耳闻，但真正走进寒春老人的家里却还是让记者大吃一惊。简陋的布置令人如同回到了上个世纪60到70年代的农村家庭，破旧的木门上钉着补了几块补丁的纱窗，窗台上摆着手电筒、螺丝钉，门口还放着一双下水用的胶鞋。书架、柜子、桌子……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有30年以上历史，其中最显眼的还是房间里两个用砖头垒起来的办公桌。桌脚是用砖一块块砌成的，垫上块木板再蒙上发黄的塑料布就能工作了。

　　2003年12月25日，86岁的美籍专家、原机械工业部顾问、寒春的丈夫阳早因病去世。党和国家领导人以不同形式对阳早去世表示沉痛哀悼。寒春执意在阳早的讣告上添加上一句评语“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阳早走的时候，身上只有医院的病号服。寒春不同意给阳早穿上衣服，她觉得穿衣服是浪费。就连阳早身上的心脏起搏器她都要求摘下来，站里的同事极力反对，但寒春说，还有那么多贫穷的人换不起起搏器，听到这里大家都不说话了。

　　阳早的起搏器取下来后，寒春一直在关心，有没有找到合适的需要这个起搏器的人。后来，阳早的起搏器植入了新疆一位贫穷教师的身体里。

　　阳早过世后，实验站想把他葬在“好一点的地方，竖一块碑写上阳早的事迹”，但是寒春又不同意，她说你们和阳早的想法不一样，他想和牛在一起，阳早生前就和牛平等，死后也不能搞特殊。于是把阳早埋在了牛圈旁边的一棵小松树下。

　　潜心养牛

　　原子弹科学家成中国奶牛专家

　　1955年，阳早、寒春带1000多头牛落户西安草滩农场。阳早对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响应：“让贫奶的中国人都喝上新鲜牛奶、不坏一斤奶！”这年，新中国第一代儿童喝上了他们生产的牛奶，这时，有关部门曾问寒春是否愿意继续研制原子弹，寒春摇头：“现在中国人缺的不是原子弹，是牛奶。”

　　设计出中国第一个直冷式奶罐

　　1972年，阳早和寒春来到了红星公社。在这里，寒春参照了一些美国牛奶冷冻罐资料设计出了中国第一个直冷式奶罐，在中国率先实现了奶牛饲养机械化，填补了当时中国奶罐设计的空白。寒春说：“很多人说，搞原子弹多么高级，在这里养牛多么容易和低级，可是在我看来，养牛和搞原子弹一样困难、一样重要，要养好牛也很不容易。”

　　上世纪70年代一直到2001年，寒春和阳早在位于沙河小王庄的农机院农机试验站从事牛群饲养和改良。那时候中国的牛都是黄牛，寒春和阳早说牛奶产量太少了，很难覆盖中国。于是，寒春和阳早一起开始改良中国的奶牛品种。进行胚胎移植，借中国牛的肚子来改良品种。他们用自己的钱购买了加拿大、美国的牛的精液进行胚胎繁育。一次，他们想用4年积蓄2万美元买挤奶自动计量装置，钱不够，就用一块工艺毯跟儿子换美元。

　　中国奶牛品种得到迅速改良

　　寒春爱牛，近30年来，她每天清晨必定时巡视牛群，看看牛什么样子，吃多少草料。寒春离不开牛。寒春的儿子和女儿现在都在美国，他们劝说妈妈回美国颐养天年。但寒春说，不行，我不能走，我这里有一群牛。

　　从那以后，中国奶牛的品种得到迅速改良，牛奶产量大幅度提高，30年时光，小王庄以优质、纯净、高产、低耗的奶牛闻名全国。2003年，每头牛的牛奶产量达到9088公斤，位居全国之首。牛场负责人、曾做过阳早、寒春秘书的陈继承实话实说：“没有这对老革命，牛场不会有今天。”（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