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想变成第二个你

　　有两个我

　　有两个我

　　一个守护你的人

　　一个守护你的梦

　　21世纪出版社

　　（彭小玉个子很高，时尚漂亮，说话的声音很秀气，可是语气里是和她年纪不相符的圆熟。她的钱包里有和女同学拍的亲热的大头贴，她说，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友谊，什么都看透了，谁都不可信任……）

　　阴盛阳衰的家

　　每天下班回家，妈妈会问同一个问题：今天工作怎么样？遇见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同事和上司说了什么？

　　如果我说受了表扬，她的脸上就立即浮现出一种鄙夷：“那是人家的客套话，你也能信？”她最爱听到我说自己受到委屈和批评，就会用一种得意的口气说：“我说吧，在外面非得碰钉子不可。”

　　妈妈希望我可怜巴巴地向她求援，希望我在现实中碰壁后扑进她怀里，走她为我安排的路。

　　她滔滔不绝地和我讲大道理，中心思想永远只有一个：女人要独立和坚强，不能依靠任何人！她说话时候的模样如此激昂，她要把我打造成和她一样的女强人。

　　我要强，和她的要强是不同的。我希望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给她看我的能力，而妈妈，是环境逼迫她坚强如磐石。

　　妈妈从小就受了许多委屈，外公和外婆离婚后再娶，她为了早点离家，小小年纪就下放到农村帮人家修卡车。后来，她和爸爸结婚了，可爸爸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他嗜麻将如命，喝酒、骂人、靠着爷爷的关系守着清闲的工作。

　　而妈妈报了夜校，读书进修，在工作上年年先进，被派出国学习，一点点的努力爬升——1995年，她已经是公司的经理。

　　从小，我就看着这两个我最亲密的人，朝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从童年开始忧伤

　　童年开始，我看着他们争吵。妈妈责怪爸爸不上进，恨铁不成钢，而爸爸喝着他的酒，视若无睹。

　　妈妈总是很忙，她要应酬要学习要开会，忙得深更半夜才能回家，总是叮嘱我爸：下班记得接小玉回家啊。

　　而爸爸除了麻将，什么都不记得。小时候，很多次都是警察叔叔送我回家，他们有时候比爸爸还要亲。

　　放学后，偶尔我会跟着爸爸去他的牌友家，他在打牌，而我在哗啦啦的麻将声中睡着了。爸爸让我帮他隐瞒，可还是被妈妈发现了。然后是无休止的争吵。筷子扔了，碗摔了，桌子掀了，我看着这一切，恐惧，失望。

　　10岁生日，我蜷缩在沙发上等他们回家，12点过了，家里还是空荡荡的。妈妈忙，爸爸流连牌桌，我睡了。第二天醒来，发现桌子上有只蛋糕，我惊喜地拆开——全碎了。我的快乐和希望和那蛋糕一起，融化成一摊泥。

　　他们离婚了，我居然松了口气。我跟着妈妈过，她已经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套房子，日子越来越好。

　　我佩服妈妈的坚强，从离婚到现在，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些女人的寂寞、工作的痛苦，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痕迹。她简直是铁打的人。

　　妈妈掌控我的一切

　　妈妈对我，永远是一种怒其不争的失望。我不是她理想中读大学读研究生的好孩子。在无数的争吵和冷战后，妈妈给了我两条出路：要么听她的，要么就自己承受头破血流的后果。

　　那个时候我已经17岁了，172厘米的个子，加上我能说会道，“你凭什么说我就会碰得头破血流？”妈妈轻蔑的冷笑，她的不屑让我觉得屈辱。

　　中专没有读完，我就四处找工作。在一家小公司里，我从底层做起，每天僵着一张笑脸对着客户，每天晚上身心俱疲地回家。妈妈仿佛能洞察一切，淡淡地问：“很累吧？钱也很少吧？要不要我帮你找份好工作？”

　　有好几次，我差点动心了。可是我不能让她的骄傲得逞，我倔强地摇头。

　　18岁，我开始了初恋。波是学校里高我一级的男生，高大帅气。每周返校，当我家的车缓缓地在宿舍楼前停住，司机为我忙前忙后地提行李，波的眼里满是艳羡。

　　他开始婉转地找我借钱，非但没有还过一次，反而数目越来越大。我不是傻子，只是很难过，难道他和我交往，只是为了我家的钱？

　　那段初恋很快就结束了。妈妈一切都知道似的：“早就和你说过，男人是靠不住的。想想你爸爸就明白。男人对女人，永远都是有目的，他们天生没有责任感。”这些话听来刺耳，却似乎说中了我的心。

　　一半是出于叛逆，一半是对男人的试探，我开始了接二连三的恋爱，每次都很短，每次却都印证了妈妈的话。我看着那些人高马大的男人为了讨好而委曲求全，只觉得恶心。

　　家里的电话总是响了又断掉，那是追我的人在找我。妈妈一边翻看报纸，一边说：“找你的，没一个好东西。”“你怎么就知道全是我的？”“好，那我去查。”

　　第二天，她真的抱着一大摞资料回来了，一一给我看：甲是曾经坐过牢的小流氓，乙是初中没毕业就混社会的打工仔……在这些资料面前，我气馁了，而妈妈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我望着她，怅然所失地说：“好吧，我想换份工作了。”

　　我和妈妈一样

　　没过几天妈妈就告诉我，直接去某个大公司上班吧，销售主管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轻松而且钱多。我坐在了明亮的办公室里，优雅得体，谁都不知道我连中专都没有毕业。

　　可是我并不快乐，不信任任何人，并且变得没有眼泪、没有笑容。爱情于我，只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了，在和客户应酬的酒会上，我看见那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在女人身上不安分游走的手，觉得失落。这个世界上的确和妈妈说的一样，没有好男人了。

　　我想这个也不用我操心，再过几年，妈妈会用她睿智的眼光帮我挑选一个乘龙快婿——一切都安排好了。

　　妈妈也是一样，对现实的失望让她现在仍然只顾着工作而孑然一身，她说，只有工作才靠得住。她不哭，也忘记了微笑，我们就这样失望而且冷漠地生活着。

　　暑假里，我会去看看爸爸，我不那么嫌弃他了，甚至有点可怜他。饭桌上，他被酒精麻痹着絮絮叨叨地和我说很多话，说他的悔恨说他不该打牌说他想念我……

　　看着爸爸迷离的眼睛，我觉得生活的无味，家，感情，工作，无论什么都让人失望。我想，也许妈妈就是我以后的模样，坚强好胜，不在任何事物上寄托感情——然而我是多么不想和你一样。

　　过一天和过一生，没有什么区别，而我才21岁。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来源：汉网

　　很多时候，父母会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因为自己没能实现，所以会希望孩子帮自己完成梦想。没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妈妈自己吃过的苦，绝不希望孩子重蹈覆辙。可是，做妈妈的往往会忘记一件事，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和孩子现在走的是不是一条？把孩子当成一棵小树苗，就该给她阳光和雨露，压着她，又怎能帮她健康成长？

　　汪鹃

　　《江南时报》 (2005年10月08日 第二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