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和祖父的结合，正应了那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婚礼上。祖母说那天她被各种规矩、礼数弄得晕头转向，喜帕被揭起来时，她只看到一群人的脸，祖父是哪一个她都没弄清楚。祖父和祖母的婚姻生活就在一片慌乱中开始了。他们之间最多的话就是争吵，为孩子们听话不听话、为地里做不完的农活、为兄弟妯娌之间的芝麻小事。祖母说她是和祖父吵着过了这一辈子，她这一生很没意思。母亲决定嫁给父亲时，遭到了外婆全家的反对，因为外婆家条件好，而父亲家一贫如洗，但母亲顶住了压力还是选择
了父亲。他们的生活过得清苦而且贫穷，母亲从一个不知道节约的姑娘变成了在菜市上为几分钱和菜贩争吵的妇人。母亲常常说要是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一定找个条件好的。姐姐和姐夫是同学，他们的结合没有受到任何阻力，更没有过多的贫穷和清苦，姐夫对姐姐好得更是让人羡慕。然而姐姐却提醒我，一定要找个有棱有角的，不能像姐夫，老实得十棒槌打不出一个屁来。当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我开始为选择什么样的人做伴侣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我怕像祖母那样在吵闹中过一生，我怕像母亲一样在清苦中过一生，还怕像姐姐一样过着温吞水一样的生活。在我犹豫不决的日子里，祖父不再和祖母争吵，永远地走了。那段时间，祖母一下子老了许多，平时一丝不乱的头发变得蓬乱无比，她没有像姑姑一样嚎啕大哭，而是坐在祖父的遗像前，久久不动，一语不发。没有了争吵声，家里安静了许多，而祖母的身体却每况愈下。那天，抱着祖父遗像的祖母突然晕倒了，醒来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心碎的话，“没有人吵，真静啊。”那一刻，抱着祖母的我泪如雨下。原来吵闹也是一种爱的方式。渐渐地，我发现，母亲和父亲虽然过得清苦，却恩爱无比。父亲去一晌地，母亲必定也去了；母亲洗一盆衣服，父亲必定为她凉了一杯水。他们的日子平淡却和谐。渐渐地，我又发现，姐夫虽老实，没什么脾气，却把家拾辍得有条有理，更把生了孩子的姐姐和小外甥侍候得白白胖胖，而姐姐的眼角始终都溢着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婚姻的形式有很多种，就像我的家人所经历的，但婚姻背后诠释的爱却只有一种，所以，吵闹也好，贫穷也罢，老实木讷也无所谓，只要他爱你，你就可以托付一生。
《江南时报》 (2005年10月10日 第二十三版)
作者：葛文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