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笼包子与童话

　　记得那年小妹生日，妈妈将两块钱和半斤粮票交到大哥手里，让他买半斤小笼包。因为小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又患贫血症，所以爸妈都很疼她，若是换上别人，过生日也绝不会有包子吃的，我和小妹闹着和大哥一起去。若是往常大哥准不允许，可那天他好像有什么心事，竟然没有反对。我和妹妹兴高采烈，跟在大哥后面，向家属院唯一的一家小食堂走去。挨着食堂有家杂货店，卖些针头线脑什么的，偶尔也有几本书卖。路过杂货店门口，大哥停住脚步，一次次向里张望，好像有什么东西牵了他的魂。我和小妹早就等不及了，连嚷带叫

　　往回走的路上，大哥忽然说：“小弟、小妹，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们立刻欢天喜地。大哥会讲许多故事，平常我们求他半晌，才给讲个短的，今天主动给讲，真让我们喜出望外。

　　大哥讲的是《白雪公主》，我们听得十分投入，竟然把小笼包的香味给忘了。可是大哥只讲了半截，他从书上看到的，只是这一段。这本书叫《外国童话精选》，杂货店正卖，七毛钱一本。于是我们不由停住脚步，回首向那家杂货店眺望，大哥说：“半斤小笼包一块四毛钱，能买两本呢！”

　　临进家门的时候，大哥提议的购买童话书的计划被我们一致通过了。

　　午饭是饼子熬白菜，小笼包点缀，小妹生日分五只，爷爷五只，我和爸妈大哥各一只，最后的一只又给了小妹。吃饭时，我们兄妹三人眼里看着小笼包，嘴里吃着饼子白菜，心里惦记着白雪公主。爸妈看着奇怪，但没说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有份好吃的反而不舍得吃，当属正常。

　　饭后，我们瞒过爸妈，把包子集中起来，由大哥去退。这次大哥不让我们去了，我们便偷偷地尾随，在一个墙角后窥视。大哥还是拿着那只铝饭盒，在距食堂还挺远的地方就开始徘徊，时而向食堂张望一眼，时而向杂货店张望一会儿。我知道他在难为情！卖出去的包子哪儿有退的？别说大哥了，就是躲在墙角后边的我脸都热辣辣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食堂下班了，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师傅准备锁门，大哥终于靠上去。我不敢看，闭上眼睛在心里数数儿，数到一千一百多下的时候，小妹发出一阵欢呼。我睁开眼睛，看见大哥出了食堂，正向杂货店跑去。

　　那个年月，对于绝大多数的孩子来说，小笼包子与童话是不可兼得的。

　　《江南时报》 (2005年10月11日 第二十三版)

　　作者：经远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