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黄桷兰

　　清晨，我又看见了它，黄桷兰。当我推开医院三楼那扇玻璃窗，期待一片清风吹来，濯洗我满目的昏倦时，在我的眼前，就出现了这几丛青碧可人的绿叶。

　　我把这个发现迫不及待地告诉给身旁的他，他看了一眼，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而我此刻却再也难以平静。

　　更多的还有疑惑。以往那一串串用白色棉线穿成的黄桷兰又隐约浮现在眼前，带着丝丝缕缕岁月的沉香，漫过心头。轻抚光阴的回转，心里有一些温暖，也引发出阵阵颤栗。

　　那是些太童稚和飘忽的年月。在记忆里，我已给它设置了框架，绘制成了一幅模糊却色彩清新的油画。每逢夏季，清早的街头、小巷，还萦绕着层层雾气，就有面目和善的老婆婆和娇小玲珑的小女孩手挎竹篮，轻声叫卖黄桷兰了。它们成双成对，轻悄悄地躺在大片的绿荷叶上。牙黄抑或米白色的花瓣，轻然合拢，好像包裹着一件不为人道的寂寞的心事，看起来纤长沉静，含蓄又内敛。因为它的不事张扬，不足以引人注目，显得有些冷落。但只要你驻足，撷取，把它缠绕在衣襟，贴紧在心口，它必然会在炎夏里为你带来阵阵的芬芳和清凉。

　　出现在眼前的果真就是梦中的黄桷兰？它细长的花瓣全部绽开，向外翻卷，或婉转成曲线，或平伏紧贴在挺括的叶片间，半露半遮，羞羞答答。秋日的露滴还贮留在它浅褐色的花蕊里，盈盈堪怜。但它依然是平实而温和的。我突发童心，非要探寻到底。于是冒着被误会的危险，抬起脚尖，轻拉一树翠叶，水珠扑簌簌地滚落我一脸、一身。我终于发现了隐藏其中的米白色含苞待放的花蕾。同样的纤长沉静，肃穆端庄。那分明就是我梦中的黄桷兰呀！而随之飘来的淡淡馨香，更使我坚定了这种认知，就是多年以前熟悉的那种特殊的味道！这种嗅觉潜伏在大脑的纵横沟壑的深处，从来没有消失和遗忘过。拉近它，闭目，深呼吸，让缕缕芳香在心肺间流转回旋，直至沁透整个身心。让这天然的香精熏炙我疲惫已久的躯体，洁净我被污染的灵魂吧。

　　有人说，黄桷兰就是黄桷树开的花朵，只是某些黄桷树才开花。而更多的人说，黄桷兰、黄桷树分明是两种植物，一种属木兰科含笑属，一种是桑科榕属。查过一些资料，我对此仍是迷迷瞪瞪，疑惑不解。也许是什么并不很重要。总有些东西，经过多年记忆的筛选和淘洗，也从来不会远离你，猛一回首，原来它一直就在你的身边，就像一声久远的问候，经过时空的阻隔，清晰地回响在耳际。空气中飘散着股股花香，是那种经了雨的清雅的香气，很美，也让人留恋。但我知道，那绝不会是黄桷兰的气息。就像有些爱，总埋藏在心底，你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得到。

　　《江南时报》 (2005年10月11日 第二十三版)

　　作者：淡云秋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