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这一片天高云淡（手记）

　　十年前，中国人对“湿地”这个词很陌生。旧词典上查不到“湿地”，而是以“沼泽”代之，并说明：“……排干水后加以利用……”今天，“湿地”以很高的频率出现。从“沼泽”到“湿地”，中国人对大自然的认识在进步———

　　初秋的一天，我们来到广州最南端———一片新“长”出来的年龄不到10年的湿地。这里是广州最多候鸟停留的地方。

　　南沙这一片湿地，位于距广州城区约70多公里的番禺南沙十八涌以南的地方，东面隔着珠江已初具规模的南沙港，北面是正在建设中的珠江钢厂，西南方是一个热闹的渔码头，只有南面是向着水天一色的珠江出海口，众多的鸟儿就是群集在这片也是广州最后一片约3000亩的大面积湿地里。十八涌以北的地方以前也曾有18片“湿地”，但几十年来先后都被人们“排干水后加以利用”了。

　　负责管理这片湿地的老马平时就呆在湿地边一间颇大的杉皮屋里。他的家在约50公里外的市桥，晚上则由他和几个伙计们轮流看守着广州这个大都市拥有的唯一的一片湿地。除了杉皮屋，老马还有两只环保型的电动小游艇，平时用来在湿地的河汊里巡逻和接送前来考察的专家和有关人员。

　　老马说，湿地基本上没有经济收入，每年林业部门为他们拨发经费。电动小游艇静静地离开了杉皮屋，滑过一片几乎望不到边的荷塘，在初秋的季节里粉红的荷花争相盛放，几只小鸟在啄食着刚结出的莲子。小艇进入了如同巷子般的小河汊，两旁尽是近两层房子般高的红树林和芦苇丛，这里的红树有多个品种，除了我们平时见到的“胎生”红树之外，还有结满了果实的。

　　红树最大的一个特征就是“胎生”，每一个满的荚子里都有一棵树苗，成熟时从母体上掉下来，要么插入母亲身边的泥土中生根发芽，要么随着海浪周游世界，直至找到一片适合自己生长的滩涂。老马很肯定地告诉我，这种结出像小青苹果一样的也是红树的另一品种。而一丛丛的芦苇也显得比以往见过的高大而粗壮。在鄱阳湖畔，在荆江分洪区，在大漠中的博斯腾湖，我见过最壮观的芦苇丛，但都没有这里的长得粗壮，在秋天的斜阳下，苇花在风中飘扬。

　　河汊里水草又多又密，多次缠绕住了小艇的螺旋桨，老马不时要停下来清理。就在这布满水草的河汊里，三三两两的水鸟正在水里寻食，它们不断地从水草丛中冒出脑袋，望到我们这只花花绿绿的小艇，又慌忙潜入另一丛水草中，这些拳头大小的水鸟在湿地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充满生命活力的水波。

　　乘着小艇转着转着，我们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有的地方是五六条河汊相交，比城市里的立交桥还要复杂，不是老马带路的话，我们肯定转不出这片红树林、芦苇丛及层层荷叶组成的“迷魂阵”。

　　在一片茂密的红树林前，老马一声吆喝，我们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数十只白色的大鸟从树丛中腾空而起，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老马告诉我们，这是因种种原因没有按季节迁涉而留在了越冬地的“留鸟”。所以在初秋的季节也能见到这些珍贵的“留鸟”的踪影。这些住下了就不走的“贵客”包括苍鹭、燕鸥、花脸鸭、白琵鹭、鸳鸯等20多个品种，其中最珍贵的要属黑脸琵鹭，全球仅有不足1000只。

　　南沙湿地里这片400多亩的红树林，每年秋冬季都吸引2万多只候鸟前来栖息，尽管这片湿地形成不到10年，但已成为“亚洲重要鸟区”。每年冬天，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来的千千万万候鸟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家园，它们在这里享受一段时间温暖的阳光和肥美的水草后继续向南飞，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从小艇回到岸上，见到对岸的货柜码头灯火璀璨，北面的珠江钢厂工地几十台打桩机向夜空吐出团团白烟，我们不禁在想，冬天鸟儿们还能找到这片属于它们的天堂吗？越来越多的候鸟不明不白地失去了祖祖辈辈南来北迁的本性，在这里成为了“留鸟”，是好事还是坏事？

　　《华南新闻》 (2005年10月12日 第四版)

　　作者：本报记者　黎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