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自主创新的风帆——与中国科学院院士吴养洁一席谈_新闻中心

扬起自主创新的风帆——与中国科学院院士吴养洁一席谈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0月12日08:24 河南报业网-河南日报

吴养洁1928年生于山东济南。1951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化学系，1958年获苏联莫斯科大学有机化学副博士学位。现任郑州大学化学系教授、河南省高等学校应用化学重点开放实验室主任、河南省化学生物与有机化学重点实验室主任。思想活跃，有创新精神，长期从事物理有机、金属有机及大环化学等领域的研究工作，取得了一些新的重要研究成果。2003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时间:2005年10月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　　地点:吴养洁院士幽静的家中　　自主创新不仅限于科技层面，它是牵动经济社会发展的支点　　崔同:今天来拜访您，主要想聊一聊自主创新问题。　　吴养洁:我只能主要结合自己的研究实践，谈点个人感受。　　加强自主创新能力是党中央的一项战略决策，是事关国家全局的政治谋略。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讨论审议的“十一五”规划建议，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强调提高自主创新能力，这意味着党中央一再强调的“自主创新”将由理念上升至运筹层面，并将作为“十一五”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战略进行部署实施。　　崔同:事实上，强调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在中央已经“预热”很久。自党的十六大以来，把推动科技自主创新摆在突出位置，一直是新一届党中央领导集体的明确指示与要求。　　吴养洁:去年12月，胡锦涛总书记在视察中科院时就指出:科技创新能力是一个国家科技事业发展的决定性因素，是国家竞争力的核心，是强国富民的重要基础，是国家安全的重要保证。今年8月，胡锦涛总书记又来到河南等地，就“十一五”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特别是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专门进行调研。　　崔同:中共中央政治局在讨论国家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时明确提出，今后15年我国科技工作的指导方针是，自主创新，重点跨越，支撑发展，引领未来。今年9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把经济社会发展转入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轨道，要坚持“六个必须”。其中之一便是“必须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会议指出，今后5年，我们必须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和人才强国战略，把增强自主创新能力作为科学技术发展的战略基点和调整产业结构、转变增长方式的中心环节。由此可见，自主创新在未来五年规划中所居的重要地位。　　吴养洁:我想，自主创新不仅仅是指科技，应包括管理、制度等方面。我国目前还存在一些问题，像“三农”问题、就业问题、缩小贫富差距和地区差距，保护社会稳定，增强国防，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等等。这些问题的解决都必须依靠自主创新。在经济发展上，西方发达国家过去那种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在中国是走不通的；中国还要大讲发展，但不能只讲发展而不顾全球环境所面临的危机。中国的发展要走一条新路，要走科技含量高、效益高的新兴工业化道路，这些都要求要有自主创新、要有新技术的突破。我们的确需要把增强自主创新能力作为科学技术发展的战略基点和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中心环节。不仅在生产方式、科研方式上要改变，而且在管理上、在观念上都要有所突破，生活方式也要适度地改变。　　崔同:是的，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是保持经济长期平稳较快发展的重要支撑，是调整经济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重要支撑，是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的重要支撑，也是提高中国经济的国际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的重要支撑。中央把自主创新提高到战略高度，说明它是全国整体长远利益的所在，是需要长时期坚持的一项国策。　　通过自主创新增强国家竞争力的重任，落在当代人肩上　　吴养洁:把提高科技自主创新能力作为提高国家竞争力的中心环节，对此我国经济界、科技界是形成广泛共识的时候了。　　崔同:据我所知，前段时间，有的学者认为，在国内搞研发成本高于国外，技术和资金一样可以流动，关键技术也可以通过引进获得，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的技术来源主要应靠外国。还有一些人认为，当前只能主要抓劳动密集型的加工工业，先改善产业要素禀赋而不是攻克关键技术，等资金和人才积累多了，才有条件强调自主创新。　　吴养洁:一些人(不只是经济学家)从分析产业比较优势出发，强调劳动密集型加工对当前经济的重要性是有道理的，但他们关于国内搞研发成本一定高于国外、关键技术大部分可以引进的结论可能站不住脚。我举我的研究领域为例，1972年，我们争取到了国务院农药调查组下达的重大科技攻关项目《萘氯化水解法制甲萘酚》。我不顾“文化大革命”中留下的一些问题尚未澄清，就全力扑在了科研上。为了解最佳的农药品种和农药中间体的生产技术，我与其他同志从郑州到祖国北部边疆鹤岗，往返奔波十几个县市，争分夺秒地做实验，同几位教师一起，下安阳市农药厂和工人师傅们进行中试，连同小试，1400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之后，我们终于用萘氯化水解法成功地研制出了高效、低毒、低残留农用杀虫剂西维因的中间体——甲萘酚，为化学界提供了一条甲萘酚的新的工业合成路线。1978年，我作为“甲萘酚”课题的负责人，出席了在北京召开的全国科学大会，并荣获“在全国科技工作中做出重大贡献的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试想，如果当时不搞自主创新，等到现在即使财力更充足，再来抓技术突破，可能已经没有我们的机会了。　　崔同:新中国成立50多年来，我国科学技术取得了很大进步。但是，由于过去一个长时期内，我们自主创新少，跟踪仿制多，使许多人对国内科技人员能否在自主创新的竞争中打一场大胜仗信心不足。　　吴养洁:我国科技体制和科技管理中确实还存在不少薄弱环节和弊端，如政府、科研单位、大学和企业在科技发展链上的缺位、错位与越位；骨干科研人员耗费过多精力去争取经费；科技界过分强调竞争而忽视合作，等等。如果不尽快改变这些不利于自主创新的大环境，我们的确可能在科技自主创新的竞争中败下阵来，甚至在各国高技术的迅速发展中，我国可能被边缘化。　　崔同:但是，新中国成立50多年、特别是改革开放20多年来的历史告诉我们:实现从市场换技术、资源换技术到技术换技术的转变，是从根本上解决我国面临的资源环境约束和产业由大变强等挑战问题的必由之路，舍此没有别的出路。　　吴养洁:与相对贫瘠的物质资源相比，中国最大的优势是人力资源丰富。通过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来增强国家竞争力的重任已经责无旁贷地落在当代科技人员肩上，特别是落在应起骨干与引领作用的国家科研机构中的科研人员肩上。　　崔同:既然这个重任已经责无旁贷地落在当代科技人员肩上，那么当代科技人员就需要不断地学习——学习——再学习。是这样吗？　　吴养洁:是这样。从这个意义上说，现代人的生存可以说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学习过程。　　对当代人来说，更需要的是自主创新性学习　　崔同:综观现代人的学习，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适应性学习，它的功能在于获得已有的知识、经验，以提高解决当前已经发生问题的能力；另一种是创新性学习，它的功能在于通过学习提高一个人发现、吸收新信息和提出新问题的能力，以迎接处理好社会日新月异发生的变化。适应性学习强调的是要培养对现实社会的适应能力，它重视模仿继承，在一定意义上是不可少的。但这种学习已不能完全适应当今社会的需要。当今人类问题的解决已不可能处在一个封闭的领域内，而必须是以必要的变化为中心。创新性学习要求能善于系统地提出问题，并把问题集中起来。它对公认的解决问题方法所抱的态度是:在采用它以前先加以判断，然后根据价值来决定是否采用。举个例子，人在骑车遇上十字路口时，适应性学习的思路是:遇到红的或绿的交通灯时该怎么办？但如果正巧遇上停电，所有灯都不亮时，受适应性学习影响的人就会犹豫不决起来。　　吴养洁:这个例子有意思。由此说明这种学习只能按定好的原则解决问题，遇到边界情况就会无所适从。所以，在走向学习型社会中更应着重培养的是使学生具有对未来社会的应变能力，以具有独立思考、大胆求索的精神。学习的任务不仅仅是满足于获取某一结论性的内容，而是要把重点放在掌握思维过程和思维方法上。总之，继承是学习，创新也是学习；创新离不开继承，但继承的目的是为了创新。对当代人来说，更需要的是创新性学习。走自主创新性学习之路不限于青少年时代和学校教育。学习是终身的，凡是人际互动中的交谈、生活中的见闻与感受都可说是一种学习。因此，自主创新学习是一种全新的大学习观。　　崔同:现在基础教育中正在大力实施素质教育，基础教育如果能带领儿童青少年走向自主创新性学习之路，必会大大提高他们的整体素质。对他们个人来说，将终身受用；对社会来说，则可为我国的国民素质不断提高奠定坚实而牢固的基础。　　自主创新性学习的基本特征表现为预期性与参与性　　吴养洁:自主与创新两者不可分割。自主是创新的前提，没有自主谈不上创新；没有创新也就无从展现自主。只有自主与创新的完整统一，才能充分展示高科技、高情感当代人的自尊、自信、自强、自律这一进取型的人格精神。　　崔同:有专家说，自主创新性学习的基本特征表现为预期性与参与性。您能具体谈谈自主创新性学习的基本特征吗？　　吴养洁:可以。预期性是思维态势超前的表现。根据一些专家的理解，自主创新性学习的预期性，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一)能有目的地学习。对自己所要达到的学习要求及其社会价值有所认识，并能主动规划和安排自己的学习。(二)能有选择地学习。在大量信息面前，具有捕捉信息、敏锐感受和理解的能力，并能根据自己的需要对学习内容进行分类、整理。(三)能独创性地学习。不满足于获得现成的答案或结果，而是对所学习的内容能展开独立思考，进行多向思维，能从多种角度去认识同一事物，并善于把它们综合为整体认识，能创造性地运用所学到的知识去适应新的情况，探索新的问题，使自己的视野不断拓宽。(四)能在学习上进行自我调控。对自己的学习动机、学习策略、学习结果等具有自我认识和调控的能力，能主动发现学习中即将出现或已出现的问题，及时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五)对自己今后的学习前途和人生道路有美好的憧憬和丰富的想像力，并有实现理想的愿望和责任感。　　崔同:那参与性呢？　　吴养洁:参与性是化个体思维为创新性的社会化功能的实践。它具体表现为:(一)能主动适应群体或团体的生活，知道并自觉遵守其规则，能为群体或团体所接纳；(二)具有人际交往的意愿和能力，能和集体成员相互协作、互相尊重，根据集体的需要自觉承担和转换自己的角色，能在参与集体活动中主动学习；(三)积极维护社会的利益，对社会有强烈的责任感、义务感，并享受自己应有的正当权利。参与性教育重在培养学生的社会性。只有热情地参与各项有利于社会进步和发展的社会实践，参与有利于奉献生命价值与人生意义的社会实践，才有可能审时度势地观瞻未来，把握与现实人生密切联系的预期性。　　崔同:可以预料，自主创新性教育将促使人们受到全面发展教育，从而能逐步解决长期以来人的发展中理性与非理性、科学与人文、个性化与社会化的矛盾和冲突，有助于实现人的生动、活泼、主动地发展这一境界。⑦1本报记者崔同　　链接　　专家谈自主创新　　缺自主创新核心技术是中国“软肋” 　　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的院士们认为，目前中国高技术产业发展的现状无法令人乐观:产业技术的一些关键领域存在较大的对外技术依赖，不少高技术含量和高附加值产品主要靠进口。在信息、生物、医药等产业领域的核心专利上，中国基本上受制于人；在一些关键技术，尤其是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装备制造业，如航空设备、精密仪器、医疗设备、工程机械等高技术含量和高附加值产品，中国主要都是依赖进口；在国家安全领域，一些重大武器装备和急需的关键元器件只能依赖进口，处处存在被别人“卡脖子”的危险。在今天的国际环境下，技术依赖远比资金依赖、市场依赖更加深刻和难以摆脱。我们必须认识到，产业的核心技术，特别是前沿和战略高技术是引进不了的。　　接受采访的两院院士们还表示，目前，在基础研究的宏观决策和管理上仍缺乏强有力的国家调控能力。国家层面常设的科研决策、评估和监督机构尚未建立。由于缺少国家层面的宏观调控，造成了政出多门、条块分割、争夺资源等弊端。　——《望》　　要有自主创新内在动力　　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王一鸣指出:企业研发的动力何在？利益是最关键的。这里有内部的因素在起作用，也有外部的因素在起作用。　　内部因素首先是成本—收益关系。企业进行技术创新首要目的是获取利益，这是一个基本出发点。企业自主创新的动力是创新收益大于创新投入。现在如果说买技术比自主研发合算，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企业还会去买技术。很多企业认为，研发需要人、财、物投入，不如买设备见效快。但要占领市场，必须有最新的技术。只顾眼前的做法，最终结果就是核心竞争力无法形成。其次是创新利益。这对企业也有非常大的激励作用，不光是财务收益关系，而是一个更大的东西。现在创新失败风险很高，大概70％，这个时候就需要企业家有冒风险的精神。保证职工可以从创新中得到利益，这也是非常重要的。　——《经济日报》　　营造自主创新环境氛围很重要　　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师昌绪指出:从我国现实情况来看，我国在培养创新人才方面固然存在不少问题，如不合时宜的考试制度、注入式的教学方式、不够重视科学普及，等等。但是更为严重的是我们缺乏一个自主创新的体制和社会环境。当前要着重做好以下三个方面的工作:一是要改变重引进技术、轻自主研发的倾向；二是加大对科技的投入，提高基础研究经费的比例；三是科技界也要转变观念，创造有利于自主创新的氛围。首先，近些年来我国学术界普遍存在“急功近利”等现象，这对开展系统而深入的研究工作极为不利，因而有显示度的创新成果便不容易产生，这就是近年来高档次自然科学奖很少的主要原因。其次，学术界的合作与交流不理想，造成“科研设备重复引进或利用率不高”，“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局面难以形成。最后，知识产权意识不强，知识产权制度执行不严，也影响了自主创新。因为创新成果很难受到保护而不愿公开，这对成果的推广不利，也影响学术交流。　——《光明日报》　　自主创新不是鼓励从头做起　　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国杰认为:我国的自主创新一直受到两方面的干扰。一方面主要表现在把科技问题“泛政治化”，忽视或者藐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强调一切都从头做起，强调所谓“完全自主的知识产权”。在制定标准的过程中，这种干扰表现在不强调开放的原则，表面上维护民族利益，实际上可能是维护小单位小团体的利益。另一方面主要表现在看不到西方发达国家在技术上对我国的封锁和遏制，把国与国之间遏制与反遏制的严肃斗争看成仅仅是互通有无的买卖行为；同时看不起我国的自主开发能力，把我国科技发展的希望寄托在技术引进上。　　自主创新的对立面不是“开放创新”。自主创新不排斥开放与集成，集成技术也可以有自主创新。自主创新也不是鼓励从头做起，引进技术的消化、吸收、改进也是自主创新的组成部分。自主开发不等于自主创新，自主开发的成果不但不一定有知识产权，反而可能侵犯别人的知识产权，自己的知识产权中也可能包含引用他人的专利权。　——《中国经济导报》(崔同辑)责任编辑：陈要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