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建：自然与美学

　　“自然与美学”是我个人长期以来的一个学术思考。刘大为先生谈到人文关怀其中一个层面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我就谈谈关于“自然”。我当然赞成作为一个人关心个体之间的关系、群体之间的关系，不同民族之间的关系人类和谐相处，不要战争等等。但是当印度洋的海啸、佛罗里达的飓风来临的时候，我们表现往往表现的无能为力。我们怎么认识自然？自然和我们人类是什么关系？自然和艺术是什么关系？这是我思考的一个问题。

　　首先，我简单谈一谈自然和艺术的关系。我想不管是中国的艺术家还是世界各国的艺术家都承认这一点，在艺术中，自然在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艺术中的主要主题之一，艺术家们要表现自然，表现人和自然的关系，比如说中国有山水画，西方有风景画，我们中国还有花鸟画，表现动态的画和雕刻，这些都是自然中的事物。中国山水画文献记载里好象公元二、三世纪就已经出现了，西方也至少是十七世纪就有风景画了。这就是说表现自然，表现自然美，在艺术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

　　我下面思考的问题就是，艺术家、人为什么能够欣赏自然？能够欣赏自然的美？有两种可能性，一个就是自然本身中有美的东西，值得我们重视，值得我们关照，欣赏，思考，领悟，然后通过艺术的手段去表现它、描绘它，然后再鼓励人类的情感和理想体现在我们作品上。比如黄山是中国非常著名的美的风景区，黄山本身美，历代艺术家、画家才画它，使它的内涵人文感越来越丰富，还是人们看了它，它才美。所以就有了第二种说，人占有了自然，控制着自然，成为自然的主人以后，再关照自然，自然才对人显示出它的价值、显示出它的美来。

　　在中国自从五十年代末以来，占有主导地位的一种美学观点就是所谓的人画的自然界，这是一个哲学的术语命题，就是属人的自然界，自然界本身没有任何价值，通过人占有它，控制它，它才能显示出它的美来。举一个例子，古代人类早期的一两千年以前的洞库壁画，野牛和马是我们的人类早期在涉猎生活中因为控制着占有着这些动物，我才能在动物上看到它的美，才表现出我们人类的力量。这是一种观点。另外还有其他的说法，但是我个人不认为是这样，我倒非常赞同法国一个思想家丁克罗，他说罗浮宫的大门是美的，不管你在不在门前，有没有人能够欣赏，它的美不减一分，就是一个艺术作品，一个自然，一棵树、一个山，如果它本身是美的，人们才能欣赏它。

　　这就涉及到我对于哲学、美学上的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人画的自然界。中国有一个叫实践美学，一直占主导地位，近年来讨论不太多了。但是这个实践美学观点是从西方，从俄罗斯、法国、西欧等等传到中国来，引用马克思早期的著作，说人的五种感官、视觉、听觉、味觉、触觉等等都是在人类实践劳动中在和征服自然的过程中，才生成出来的。这个我赞成。所以，能够感受形式美的眼睛，音乐的耳朵不同于非音乐的耳朵，一个忧心重重的穷人对最美丽的风景不能欣赏，一个穷人不能欣赏黄山，是因为他的处境的局限，还是他个人感觉黄山不美，这是两个问题。所以说，我觉得即使不能欣赏，他也说了“最美的风景对这些人没有感觉”，这里有一个集中思想，就是人道主义思想，或者人文主义思想，人文关怀，这是西方具有传统的思想。我们觉得非常有价值，比如他说未来一个理想的社会，就是完成了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等于人文主义。这个思想是人类中心论的一个体现，我们人当然很重要，认为万事万物都是为我们人类存在的，这个在中国古代、在西方都有哲学依据。古代希腊以人为本位，人是万物的指物，都是讲到人是宇宙的主宰，人可以征服自然，人定胜天。但是有一个问题，今天社会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人的实践对自然的无限的征服、开采、砍伐，我们面临了很多问题，比如说砍伐森林，出现的沙漠化，现在过渡的工业发展，出现了温室、红潮的现象等等，这一系列都威胁着我们人类本身自身的生存，很多科学家、艺术家都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我们对自然的每次征服都会遭到自然的报复，所以我们要重新思考自然。

　　对自然的实践、征服，我认为应该是按照它的一定的规律来进行改造，不是盲目的，盲目的改造只能惩罚自己，无论是生产实践、艺术实践还是社会实践也好，都是这样。我们中国艺术家、中国现代人有深刻的体验，我们的社会实践盲目的实践都是实践，文化大革命是最大的一次社会实践，给我们中国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还记得我们58年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吃大锅饭，这也是社会实践，结果违背了规律，遭到了惩罚。在生活上我们不搞梯田了，我们退耕还林，注意人类的环境，注意可持续性发展，这是人类开始正确认识自然和人类的关系。

　　我认为马克思主义谈到的还有很多，早年他注意到人对自然的改造，是按照规律在改造，不是盲目改造。美术家、艺术家注意生态的平衡，提出了一个“后现代主义”建设性的看法，注意人和自然的关系。我们中国古代就有一个传统，我们的老庄哲学是强调人和自然的和谐统一，跟西方的人类中心主义不一样，西方的古希腊都告诉我们人是主宰一切，上帝创造了我们，我们住宅万事万物，一切动物一切东西都归我们人类主管。但是在中国哲学、古代哲学，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它主张人和自然和谐相处。我觉得不管是西方的、中国古代的、马克思的也好，给我们的启示都是有价值的，还有印度的关于人与自然的一些哲学理念，我认为都是值得我们今天的哲学家、思想家以及艺术家认真思考的。

　　人必须认识自然，然后按照规律再改造自然，这样才能够做到可持续性发展。我记得西方有一个哲人，德国伟大的思想家康德，他曾经说过，他最畏惧的是两个东西，一个是头上的星空，一个是心中的道德律法。头上的星空就是自然，康德的哲学理论对自然提的很高，但是他没有完全解决。同时心中的道德律法怎么认识自然是另外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人类不能对自然无限征服、占有它、主宰它，而应当尊敬它、热爱它、欣赏它的美丽，甚至于心中有一种虔诚的敬畏。我们中国画家说画画不是再现自然的美，自然的美除了再现以外，还要从这里面悟出人生的某些道理，叫山形美道而人者乐，而道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是给我们的启示。我认为人只有正确认识、处理好人和自然的关系，人类才可能生存，才可能发展。艺术是人创造的，艺术也才可能生存发展，以至它的生命无限。（文松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