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三英

　　拍案惊奇

　　钟洁玲

　　那家老潮州被记者曝光，厨房脏乱差兼次充正货，专家说食物中毒潜伏期有长有短，非典禽流感口蹄疯牛奇难杂症，呀呀花城三英中招，恐要英年早逝了……

　　叮当、茄子、肥仔，号称“花城三英”，吃喝玩乐的主儿，是越堕落越快乐一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花城三英”把买彩的那么一点芝麻钱，转了去寻找美食，成为一支闻香而动的快速反应部队，以一周一家或一旬一家的进度，在城里城外四处搜索，连旮旯也没有放过。

　　这天三英扑到东郊一家著名潮菜馆，已经饥肠辘辘。叮当先点一个金酱炒薄壳抵挡着肚里的千军万马。薄壳是一种小贝类，只有拇指的指甲盖大小，壳薄而肉鲜，因而得名。在潮州菜里，炒薄壳要加入一种名叫“金不换”的香草，互相借味，美不胜收。当然，吃薄壳不仅图个味鲜，它能考验人的耐性，没耐性的人是三几下就搁筷子罢食的，太麻烦了。只有三英可跟它打持久战。三英之中，数茄子挟菜速度第一，筷子像蜂鸟的嘴巴，高频振荡。叮当早就想好，唯有薄壳这样的个头，才能对茄子的速度有所抑制。

　　海产品是潮州菜的主流，三英不会错过，他们挑了两种海鱼:一种是全身赤红像泥鳅模样的赤领鱼，另一种是英哥鱼，依店家推荐，前者用菜甫煮，后者用煎封。再要一个榄菜蒸豆腐，一个干贝春菜煲，最后每人一碗芋泥白果作餐后甜点。

　　菜上得差不多时，三英中会有一人发问:“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吗？”像安装了发条一样，另外两个赶紧回答:“无啦，无遗憾啦。”

　　这样的一问一答，每次聚餐都来一遍，就像一种仪式。

　　即便明天撒手西归，也不遗憾。叮当说:“人死了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去另一个界面生活，唯一悲哀的是，从此界面到彼界面，之间不可逆转。”茄子说:“印度教认为，人生在世其实只是一个幻象，无论富贵贫穷，都是一场空，死了才是归于真实。我们这么约定好了，谁先去了，活着的便带着菜来祭一下。”叮当说:“如果那头可以接收当然好啦。”肥仔说:“我到墓前去念菜单吧。”肥仔小几岁，大约以为自己死在后头，不愿花费太大。茄子瞪着他嚷:“吝啬鬼！上天拣人走，可不是按年龄来的。”

　　三人笑得东倒西歪，再吃芋泥白果。芋泥甜中起沙，能得这种口感，据说是猪油拌白糖的功劳。这样的高脂高热也未吓退三英的高涨食兴。

　　第二天一早，叮当收到两则短信。

　　茄子说:“快看报纸！昨天那家老潮州被记者曝光，厨房脏乱差兼次充正货，专家说食物中毒潜伏期有长有短，非典禽流感口蹄疯牛奇难杂症，呀呀花城三英中招，恐要英年早逝，呜呜呜，到时连个念菜单的也不剩啦。”

　　肥仔的短信是:“别看报纸！人生苦短，食途漫长，下周去西边避避晦气。”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