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随想录》巴金松了一口气

　　好友吴泰昌追忆巴老最后岁月

　　写完《随想录》巴金松了一口气

　　本报记者　郭珊

　　“他在我的印象中如同一个世界。他的读者撒在世界各地，他写了那么多动人的书，自己也是无数令人沉思和落泪的故事的主人公。这么一位思想和情感都十分深沉的大师，经常给我的感觉却是一块纯净的水晶……”

　　在2003年出版的《我亲历的巴金往事》中，《文艺报》原副总编辑吴泰昌曾写下这样一段话，形容他眼中的一代巨匠巴金先生。

　　前日，世纪老人巴金在上海华东医院走完了他漫长的人生之旅。吴泰昌在悲痛之余，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回忆了上个世纪80、90年代巴金晚年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据他披露，80年代中期《随想录》出版后，巴老感觉“长舒了一口气，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很放松。”

　　写作《随想录》期间心情愉快

　　据吴泰昌介绍，他跟巴金接触比较多的是从“文革”后期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间他曾多次陪同巴金来北京开会、看望故交。在吴泰昌印象中，巴金在写作《随想录》时一直保持着饱满的创作热情；《随想录》出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很放松。

　　吴泰昌提到，《随想录》中最有名的一篇即关于成立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文章，是巴金于1981年在杭州西湖边上完成的。“当时我在宾馆里，看见他写完稿之后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阳台上，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雨中的西湖。我看这个景色不错，就提出给他照相。他同意了，可结果胶卷没有装好，拍的一卷都是空的。从那以后巴金一看我拿相机就开玩笑说:卷子装好没有哦？不要又白拍了啊。”

　　除了写作被誉为“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的《随想录》，巴金时常为祖国文学事业前途反复斟酌。吴泰昌透露，1979年巴金在当年文代会期间，曾提出文艺应该有文艺法，“应该给作家定下写什么题材的自由空间，这样文学才可能发展。”当时台底下很多人鼓掌。

　　最后一次紧握沈从文的手

　　吴泰昌说，巴金是非常注重感情的，对冰心、茅盾、沈从文、萧乾、曹禺等文学大家都经常惦记着。

　　1981年3月茅盾逝世，当时身在上海的巴金写下了“火不灭，心不死，永不搁笔”几句话。吴泰昌解释，“他的意思是说茅盾虽然走了，但我们这代人，还有下面的人应该继续地永不搁笔，所以他后来也写了很多年。”冰心90岁生日时，巴金特地委托吴泰昌送了一个花篮给她，里面插着90朵冰心最喜欢的玫瑰。

　　吴泰昌亲历的巴老与朋友的几次见面中，尤以1985年在北京与沈从文的最后一次会见最为感人。吴泰昌回忆，当时沈从文刚把家搬到崇文门西大街，巴金和他见面时正在家中养病，假牙未装上，讲话不仅慢，而且吃力，“但看得出来，两个老人几年不见面，都非常激动，互相紧紧握手，问候关心，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那一次，巴金还专门跑到北京医院看望病中的周扬、叶圣陶。“周扬病重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抓住巴老的手默默流泪，巴老就坐在他床边，要他好好保重；叶圣陶还送了巴老一本《叶圣陶散文甲集》，巴老还特意称赞他勤快呢！”谈到当时这几位文学大家在遭逢巨大波折之后重逢的镜头，吴泰昌至今仍百感交集。

　　晚年最爱签名送自己著作

　　巴金晚年对新老朋友表达友谊的重要方式之一，是签名赠送自己的近著。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家》新版问世，译作《往事与随想》及《巴金近作》、《随想录》等先后出版，巴老给许多人赠送书，都是自己亲自写信封，到附近邮局去寄挂号。

　　1988年，巴金曾嘱托吴泰昌转送一本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的《随想录》5卷合订本给艾青。他在书的扉页上写着:“赠艾青同志。巴金八八年五月三十日。我长期患病，几年不见您了，请多保重！”艾老收到书，盯着扉页上巴老用颤抖的手写的那几句话，感叹地说:这叫病人想念病人啊！

　　最大心愿是建现代文学馆

　　巴金老人在日常生活中是非常低调和谦虚的。上世纪80年代他到北京开全国人大、作协、文联的会议，不坐公家的车，自己偷偷摸摸拉上吴泰昌等几个后辈陪着他坐公共汽车去看电影，或者到朋友家去吃饭。吴泰昌说，巴老中午吃饭很简单，两三个菜，安排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不挑剔。“他喜欢吃砂锅炖排骨，还说过烧鹅还是广东的地道。”

　　吴泰昌说，巴金藏书极多，过去给上海图书馆捐赠过7000册外文书籍，1997年5月6日，又坐着轮椅，将家里整理出的4000多册外文图书捐赠给上海图书馆。这次出行，是巴金最后一次外出公开亮相。

　　巴老对生平两大心愿之一现代文学馆更是厚爱有加。吴泰昌清楚地记得，自从1982年他捐赠15万元稿费作为建馆基金以来，每发表一篇文章，每重印一册旧作，所得的稿费和版税全部寄给了现代文学馆。巴老还曾几次梦见自己站在现代文学馆门前，看见人们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他在《真话集》中写着:“醒来时我把梦境当成现实，一个人在床上笑。”

　　图:

　　巴金去世后，国内很多城市开展纪念活动，书店更是特设了巴金作品展台。　新华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