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篇：学会拒绝

　　我卜居的小城市，是省会下辖的“县级市”，市区自然有若干所中小学。不知怎么一来，所有这些中小学纷纷成立了“家长委员会”，由有钱有权的家长担任“主任”、“副主任”和“委员”。“委员会”只举行一次活动，即在学校教室里召开“班级家长会”，会上“主任”领唱，“副主任”和“委员”帮腔，发动大家给学校捐款。“热烈气氛”之中，有钱有权的家长当场捐几千，一般家长捐几百元，最穷的也得捐两百元。

　　终于，女儿所在中学也成立了“家长委员会”，也要召开“班级家长会”了。妻子去参加，不动声色地看着，听着。会开到最后，说是让家长们“签到”。轮到我妻子“签到”了，她一项项填写，最后一栏是“所捐款额”。她搁下笔。两名女生手持收条望着她问：“您捐多少？”她微笑着摇摇头。走出教室后，迎面遇见了女儿的班主任；她把那位女教师拉到一旁，仍然微笑着，一字一顿轻声道：“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我不捐款。”

　　我们捐得起那些钱。之所以拒绝，正如妻子所说，是因为“这种做法是不对的”！那老师神情尴尬，但没说什么，因为没法说什么。

　　这所中学另一名女生的家长因为穷，只捐了一百元。班主任（也是一位女教师）对这个女生不屑地哼道：“这点钱还不够我放一炮１（大概是“赌一局”之意）女孩回家大哭。悲愤的父亲给省会晚报写了一封信。信件发表后激起轩然大波。校长受了处分，所有“捐款”被勒令退回，其他各校也不敢再用这种手段勒索。我们家因为没有“捐款”，也就不必退款，双方都省了事。

　　前几天，我高中时期的“母校”举行百周年校庆。他们殷勤备至地来请了，我也就去参加了。刚到校门口就被“校庆办”人员“发现”，接着就被“转交”给一名身穿校服的女生（校门口站着很多这样的女生）。那女生把我领到一个“签到处”。我一项项填写着，填到最后一栏竟也是“所捐款额”———女儿那学校的会，事先知道是捐款会；今天这会，这只知道是“校庆”呀！身上只揣着二三十元零钱，连供他们放“半炮”恐怕都不够。我还没反应过来，“签到处”一个女生已经递上一纸“捐赠证书”。于是我学着妻子的样，微笑着摇摇头，回身离去。谁让他们的“请柬”上只“敬请”我“光临”，而没写明真实意图是“敬请”我“捐款”呢？当然，话说回来，若让人事先知道是借“校庆”之名行勒索之实，一切就泡汤了。首先我就不会到场，因为“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制止学校乱收费现象已经折腾多年而收效甚微，却又变出了新花样。

　　校庆上遇到几个每月只有几百元退休工资的老同学。他们事先约定绝不“捐款”，但不料到了“母校”才发现并无“捐款处”（一般叫“礼金处”），只有“签到处”。“签到”是应该的，于是他们就“签到”。不料签到最后竟是“所捐款额”和随之强行塞来的“捐赠证书”！碍着“面子”，只得忍痛拿出一百元……我说：“哪有‘面子’？只有傻子１我告诉他们：要学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