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的逃生者

　　□王希

　　近两年，不断遭受人类破坏的大自然终于歇斯底里爆发了，印度洋海啸、美国飓风、巴基斯坦地震这些数十年难遇的超大灾难接踵而至，成千上万的受难者悲惨地死去。无疑，地球正经历着一个多事之秋的阵痛，巨大的灾难让我们更加意识到大自然的威力，并反思“人定胜天”的发展模式。一位忧心忡忡的摇滚大师曾在英国女王面前说：“人类每伐掉一

　　卡鲁纳斯雷克说：“我能逃此一劫，实属奇迹。”

　　２００４年１２月２６日，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附近海域发生近４０年来世界上最强烈的地震之一。地震引发的海啸波及印度尼西亚、斯里兰卡、泰国、印度、马来西亚、孟加拉国、缅甸、马尔代夫等国，造成数万人死亡。

　　斯里兰卡人卡鲁纳斯雷克现年４９岁，已经从事铁路工作２０余年。海啸发生时，他与另一名司机正在驾驶“海洋皇后”号列车行驶到派拉利亚村。

　　“我没想到我能活着，”卡鲁纳斯雷克说，“我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样的大浪，第一个浪使车厢进水了，但我们并没有太在意。可是接着，我们看到了一个９米高的巨浪，铺天盖地一般，摔向我们，（这次）火车翻了。”

　　慌乱中，卡鲁纳斯雷克想要打开自己身边的车门，可是已经牢牢卡住了，他连滚带爬来到后面的车厢，幸运地打开了最靠近他的一扇窗户，他只听见人们在海浪声中不断祷告。车厢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在副手的帮助下，狼狈地爬到车顶，然后伸出手，把副手拉出来，又接着救出了许多人。又是一个大浪打来，很多老人小孩因为站立不住摔下了车，卡鲁纳斯雷克的副手爬到了附近一棵椰子树上，后来一不小心摔倒了，昏了过去。卡鲁纳斯雷克和其他幸存者来不及向他们伸出援手，便见大浪卷过，人已不见了。

　　就在人们仓皇中以为无可遁逃之际，一位熟悉这里环境的乘客突然想到了附近有一座建在高处的寺庙，于是他们手拉着手，连成一排，在海浪袭击中吃力地向那座寺庙走去。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已有两千多人不知所踪。他们在那里被困了两个半小时，直到后来海水退去，才得以逃离困境。

　　“我能逃此一劫，实属奇迹。”卡鲁纳斯雷克说。

　　２００５年２月２０日，卡鲁纳斯雷克作为乘客，再次踏上这条“死亡之路”。这是斯里兰卡铁路遭遇海啸破坏后首次通车。它途经那段让许多人不堪回首的地方”，那里有“海洋皇后”３节车厢的残骸，如今已被放置了并排的铁轨以示纪念。

　　列车上的旅客们来到派拉利亚附近的寺庙，纪念那些遇害者，并为旅程祈求平安。

　　就当卡鲁纳斯雷克遭遇海啸袭击，生死一线的同时，在离斯里兰卡不远的马尔代夫，德国游客托马斯·霍夫曼更是有一场徘徊在黄泉路口，千钧一发的经历。

　　托马斯·霍夫曼是德国科隆的一位牙科医生，今年４１岁。他当时带着３６岁的妻子安德琳娜和年仅六岁的小儿子在马尔代夫度假。

　　“我们正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和海水，突然之间，我觉得有什么不对，海浪远比十分钟之前更高更猛，我一把搂住儿子，正要招呼安德琳娜，‘轰’地一声响，我被一个两三米高的巨浪给拍倒了。等我站起身来，儿子已经开始放声大哭，我不见了安德琳娜，急得快要发疯，一边大叫她的名字，一边夹着儿子沿着海岸线寻找——真是很奇怪，尽管我知道情况已经异常严峻，但是没有找到亲爱的安德琳娜，我始终不愿离开。这时，突然有一位意大利朋友来到我身边，他用英语冲我喊：‘喂，你疯了吗？还不赶快跟我走，快！’我麻木地被他拉着跑了两步，猛地挣脱了，将儿子扔给他说：‘谢谢你，英国人，请带我儿子走，我还要找我妻子！’那人接过孩子，用钦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说：‘好汉子，我不是英国人，我是撒丁人！祝你好运。’他抱着我的孩子，飞也似的跑开了。

　　我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更加坚定了寻找妻子的决心。我连续被好几个浪头打倒，还是没有找到安德琳娜。又是一个巨浪打来，我再也支持不住，被水给卷走了。一连喝下几口海水，我告诉自己，托马斯，你的末日到了！就在这时，我猛地感觉右脚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下意识地双脚一夹，才发现原来是一棵被海水卷来的树。我赶紧死死抱住树干，任由海浪呼啸不敢松手，一会被抛高，一会沉低，我干脆闭了眼，听天由命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又饥又冷，有好几次都要松手的时候，都会突然想到那位意大利汉子和被他抱走的儿子，我坚持了下来，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我终于登上了一个小岛，挣扎着攀上岛心的一间水泥房顶，一问之下，居然是离我度假的地方很远很远的Ｂａａ岛。好心的人们给了我粮食和一件干衣服。六七个小时过后，我们获救了。

　　可是我再也没能见到我的小儿子和那位意大利朋友，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得以幸存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与霍夫曼一起惊魂的，还有诸多体育界文化界的名流。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意大利球星马尔蒂尼、大英扎吉和赞布罗塔。

　　获救的米赫耶琴柯和爱犬在飞机上狠狠饱餐了一顿

　　２００５年８月２５日，五级飓风“卡特里娜”登陆美国，在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佛罗里达和亚拉巴马等州肆虐多日之后，据官方统计，死亡人数达到１２０９人。这是美国在连续遭受飓风袭击下，损失最为惨痛的一次。

　　约瑟夫·米赫耶琴柯，５１岁，美籍乌克兰人，新奥尔良一家大型俄国菜餐厅的老板。２７日深夜，睡梦中的米赫耶琴柯醒来，听到了市长雷·纳金的疏散令。睡得迷糊的他当时并不在意，摸索着起身关好窗户，又继续蒙头大睡。２８日，雷·纳金下达强制令，全城所有人紧急撤离。米赫耶琴柯压根就不理会这些，在把车交给小儿子，让他们驾车离去之后，他又独自一人抱着心爱的小狗返回别墅，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摆弄国际象棋。次日凌晨，风雨大作，米赫耶琴柯在断电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这才感觉到惊悸和恐怖。他赶紧抱了一条被子，跑到二楼的卧室，“呼”地一声响，二楼楼角处屋顶断裂，大雨如注，全部灌将进来。米赫耶琴柯登时被淋成了落汤鸡。惊慌失措之下，俄国菜老板寻到爱犬，一起躲进了壁橱里面。把橱门拽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敢动一下。

　　稍微镇定一点之后，他想起用手机跟外界联络。却不想手机被水淋湿之后已经烧坏了。米赫耶琴柯感觉大意使自己走入了一个无助的绝境。他牢牢抱住爱犬，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不过他没睡多久也就醒了，因为洪水已经涌进了橱柜。他赶紧挣扎着跑出来，发现雨似乎已经小得多了，但风还很狂。昨晚屋顶被刮出的大洞此刻帮了他大忙，他手忙脚乱地拖过一张桌子，先把小狗扔上了屋顶，自己再竭尽全力从洞口攀了上去。为了在屋顶不被狂风刮走，他只有匍匐在瓦片上，一只手抱了爱犬，一只手抓在裸出的横梁上。一直到下午１时，风才渐渐止歇。

　　暴风虽然过去，可是面对四周的洪水，他也没有丝毫能够逃生的办法。正颓丧得一塌糊涂、又饥又渴的时候，他那开车离开的小儿子花大价钱租了一架直升机赶来救他了。获救的米赫耶琴柯和他的爱犬在飞机上狠狠饱餐了一顿，低头看着那些依然困在洪水中的穷人，他看见了抢劫，看见了自相杀戮……他叹息一声，直升机呼啸着离开了这座人间地狱。

　　艾哈迈德回忆起地震时的情景，浑身都在发抖

　　巴基斯坦北部当地时间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８日发生的强烈地震，使得死亡人数已超过５４０００人……同时遭受地震的还有同处南亚次大陆的印度、阿富汗等国。

　　在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的巴拉科特，８日发生的地震震塌了两所小学，当时有８５０多名学生正在上课。面对在瓦砾中发出痛苦呻吟的孩子们，绝望的父母们只能用双手和铁锹、镐头拼命地挖。一名在地震中腿部受伤的小姑娘回忆：“地震发生时我们正在上课。我刚想站起来跑出去，可是突然间周围的一切全都塌了。我的脖子以下都被瓦砾埋住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达米尔·艾哈迈德是从伊斯兰堡到那里做生意的商人，在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正和当地一位手工艺店老板在二楼的办公室商谈业务。

　　“我们坐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交谈很愉快，就在要商定合约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椅子微微开始有点摇晃，”艾哈迈德回忆当时的情景，浑身仍在发抖，“我正从文件包里取材料，桌上的杯子晃倒了，摔到地上，砸得粉碎。那位老板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喊一声地震了，打开窗户就要往外跳。我也赶紧依样画葫芦，攀上窗台跳了下去，尽管双腿摔得很痛，我还是连滚带爬，一直来到庭院中央，远离了建筑物，这才回头看。呀！那老板因为太胖，没能挤出窗户，给卡在中间了。我当时逃得太仓皇，居然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可是就算听到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们像蚂蚁一样从楼里奔出，‘喀嚓’一生，房屋坍塌了，那老板和许多人就这样被活生生压倒在废墟里……”

　　３３岁的桑切斯·加西亚以拐代步，艰难地来到爆炸现场

　　２００４年３月１１日上午７时４５分，正值上班的高峰时刻。一列短途旅客列车驶进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阿托查火车站时，突然响起两声巨响。几乎与此同时，位于马德里附近的蒂奥雷蒙多火车站和圣欧亨尼娅火车站也相继发生爆炸。几处爆炸现场顿时躺满了遇难乘客的尸体，数节列车车厢被炸得体无完肤。这起列车连环爆炸事件共造成至少１９１人死亡，１８００余人受伤，是西班牙历史上最严重的恐怖袭击事件，其规模和在全球范围内造成的影响仅次于２００１年的“９·１１”事件。

　　３３岁的胡安·桑切斯·加西亚如今只能以拐代步，一天，他艰难地来到爆炸现场，思绪慢慢扯回到了那个可怕的上午……

　　他和未婚妻荷赛要搭乘同一辆列车去上班，因为离发车时间大约还有一刻钟，他便打算先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早点。“我从荷赛手中接过零钱，一边用手分开拥挤的人潮，一边艰难地往大约１００米外的便利店行去，”胡安声音非常低沉，“刚走出不远——大约只有２０米的样子，在听到一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感觉背上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热气流猛地推过来，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经和周围的许多人一起，被抛到了前面台阶上，喏，就是那里！我刚要转身，突然又有一枚炸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爆炸了，爆炸的强光、声响和气流接连涌向我，我下意识伸手乱抓，可是什么也没有抓到，我突然感觉右脚受到重击，接着又是后脑……那时身体已然完全不属于我自己，一阵令人窒息的感觉袭来，我狠狠栽倒在地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右脚已经不见了。我是一个公务员，没有右脚似乎还不是致命的，可是我永远失去了我的荷赛——还有她刚怀上不到两个月的孩子，我的父母早已经离开了我，现在，除了哥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胡安越说语音越低，表情既不恐惧也不伤心，而是平静得可怕的黯然。陪伴他的朋友非常伤心，因为胡安一直是一个“善良、乐观、讨人喜欢的家伙”。大爆炸没有夺取他的生命，但哀莫大于心死，他永远失去了比生命更重要的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