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功臣的最后日子

　　向国生 周和平

　　再也没有力气走到镇上的学校，去给孩子们作革命传统教育报告了。两个多月前的7月23日，在枪林弹雨中立下赫赫战功、复员后藏起军功章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传奇式战斗英雄龚金生，被家人送进了永定区沅古坪人民医院。

　　入院后的第二天，龚金生把大儿子龚军业、女婿龚建业叫到床前。老人气喘得厉害，说话有点哽咽：“我今年80岁，入党已55年了。党和政府对我十分关心，我恐怕不能再为党作贡献了……”老人抖抖索索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交给大儿子。“这儿有80块钱，你代我向党组织交最后一次党费吧。为什么要交80块？一是我今年80岁，我一生是党救了我，关心我，一岁一块；二是‘8’是‘发’的意思，希望党永远兴旺发达……还有，请你带上我的立功证件、军功章，去找我以前的部队。当年抗美援朝打250高地时，180名战友死得只剩我一个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荣誉，是179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功劳应该是他们的……”

　　8月1日这天，当家人把他所要的东西带进病房时，深陷沉疴的龚金生突然来了精神。他挣扎着坐起来，不允许家人和医生帮忙，一个人将一瓶酒高高举起，全部洒向地面，用一种久不曾有的宏亮声音喊道：“渡长江牺牲的战友！阳江战役牺牲的战友！大理西昌战役牺牲的战友！朝鲜战场牺牲的战友！来吧！为我们共同的友谊干杯！”作完上述祭悼，老人筋疲力尽地倒在背后的棉被上，久久地闭着眼睛，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左右眼角滚落在棉被上……

　　龚金生的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打听到一天一夜输氧要花费96元，相当于每小时4元钱，老人变得烦躁不安，拒绝继续输氧。“一个月的氧气费能使几十个贫困学生入学读书。我是当割的谷，不要留我了。”护士强行把输氧管安上，可护士一转背他又扯掉了，宁愿自己头晕、气喘，艰难地呼吸。有人劝他：“你是战斗英雄、人民功臣，医疗费由国家负责。”老人很生气：“有困难的群众还很多，我一个人把钱花完了，其他人怎么办？”他的犟劲越来越大。每次坚持停氧4个小时后，老人便会得意地说：“这不又节约了16块钱吗？”老人甚至还拒绝服用贵重的药，把它藏在枕头下。

　　10月13日，龚金生进入弥留期。人们聚集在床头，想听听老人最后要留下什么话。“不要……大……办丧事，浪费……钱，浪费……工……”，话语很轻，断断续续，但老人的遗言令人落泪。

　　当日12点40分，一丝微笑，永远停在了老人的嘴角。

　　是夜，气温骤降。沅古坪的山山岭岭，细雨如泪，潸然洒落。

　　老人去世两星期后，龚建业购好了北上的火车票，他将按照老人的遗愿，准备将军功章送给老人原来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