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成年礼

　　□大卫

　　在据君特·格拉斯小说《铁皮鼓》改编的同名电影里，主人公奥斯卡３岁生日那天，妈妈送了一个铁皮鼓作为礼物，他非常高兴，整天挂着它。有一次，奥斯卡在桌子底下玩，突然发现了布朗斯基和妈妈的私情……奥斯卡觉得成人的世界里充满着邪恶和虚伪，他决定不再长大。于是，他从楼上跳了下来，结果，他真的就不再长高了，停留在３岁的高度。

　　成人世界的邪恶和虚伪，使小小的奥斯卡拒绝长大，好在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如果每一个人都不想长大，世界不就成了幼儿园——单纯是单纯了，可是，也太轻浅了。孩子的脸是最靠不住的，成人世界自有它的魔力。

　　和奥斯卡不同，小时候，我是挺矛盾的，有时想长大，有时不想长大。想长大，是因为成人，意味着力量与智慧；不想长大，是因为每一个大人，都得对自己或者别人负这样那样的责任。不管怎么说，时间不等人，不知不觉中，我长大了，由男孩变成了男人。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不知道什么是成年礼。我没有在１８岁那一年，横渡长江黄河什么的；也没有找人来割这割那的；没有宣誓；没有在雨中奔跑，范进中举一般狂喊：我长大了，我长大了。发过火、流过泪、淌过汗、获过奖、丢过钱，被人爱过，也被人恨过，当然，也被人爱恨交加过。活着，有人说我好，有人说我坏，有人说我不好也不坏；我没有在一三五夹着尾巴做人，当然也就不会在二四六扯着头发做旗了。真的，我不知不觉地长大了。１７岁还是１８岁，或者更早，我有了喉结，和比喉结还大的寂寞；有了胡须，和比胡须还浓的忧郁，既有坚定的志向也有迷茫的目光，有时半夜醒来，会后脊背发凉。时光，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我还没有过成年礼就一不留神地成年了。

　　《犹太教法典》里，男人一生有７种变化，１岁时是国王，家人都围着他身边，像侍候国王般照顾得无微不至；３岁时是猪，在泥巴里跑跳、游戏；１０岁时是小羊，无忧无虑地欢笑弹跳。１８岁时是雄壮的马，长得魁梧奇伟，希望人人都知道他力大无穷；结婚后是驴子，背负家庭的重担，低头卖力地缓步前进；中年时是狗，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摇尾奉承，乞求他人的善行；老迈之后是猴，行为与孩童无异，然而再也没有人去关心他。这些，有的已经经历，有的正在经历，有的正等待我去经历。

　　其实，在心里，我一直没有长大，快４０的人了，还有那么多梦想与幻想，也许正因为我没有经过正式的成年礼，生活才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也给我失望，给我幸福，也给我痛苦。或许，我们真的像一个陀螺，不停地旋转，得益于一次又一次挥动的生活之鞭。人生苦短，一个叫波特的老外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人生是由哽咽、哭泣及微笑所组成的一个过程，而其中更大的部分是哽咽。”记得看过一首题目叫《竹子》的诗：每长高一点，都给自己做个小结。如果拿它来比喻一个人的成长，大概也一样。那个小结，是一个个日子对我们的馈赠，可能是酸，可能是甜，可能是苦，也可能是辣。

　　不管怎么说，经不经过成年礼，你都会长大的，哪怕你拒绝长大。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有了成年礼，好像你与生活明媒正娶，即使没有成年礼，但你与生活也是事实婚姻。谁与生活都不能脱钩。不过，让我高兴的是，尽管有些人经过成年礼的洗礼，但他依然没有长大，永远像一个孩子。对，我们不可能是孩子，但却可以像孩子那样有一颗童心。

　　热爱命运，不抱怨，不世故，有着一颗单纯而透明的心，也许，这是生活给予我们最好的成年礼——不是礼节的礼，而是礼物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