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唐诗一样的生活

　　□马提尼

　　一个诗人辈出、灿若群星的时代是不是最值得一过？倘若你是一个诗人，选择在唐代生活，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生活不是诗，诗歌的丰富繁茂不等于世道安乐愉悦，有时可能正相反，痛苦出诗人嘛。因此，像唐诗一样生活，不意味着就是快乐。如果硬要选择一个过去的时代去生活一番，唐代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冉云飞兄正是做了这样的纸面选择，并

　　虽以一个社会批评家的眼光，对中国几千年“铁幕一般的生活”都看不上眼，但“有唐诗长久的慰藉”，还是可以寻得些许生趣的。唐诗的美妙不是只在唐朝才能体味，她的慰藉之功已经延续一千多年了。之后，还将延续下去。唐诗创造了许多曼妙的境界和意趣，至于“唐诗一样的生活”是何种样子，似乎难以描述。云飞对唐代的真实生活并无多大的向往，但极爱唐诗却是真的。《像唐诗一样的生活》一书，云飞用了两年的时间完成。以他过人的资质，可谓十分用功。但是，诸位，不要被标题误导了，这可不是一部新生活的指南，而是一本充满趣味和洞见的地道的谈诗的书。你要在其中寻“生活”，恐怕难以达成心愿。

　　云飞以骂人厉害出名。一般人若要模仿，只会赚得“缺乏修养”。云飞之骂人痛快淋漓，不只是脾气问题，实则与学识有关。以我所见，同辈人中，没有谁像他那样，读如此多而驳杂的书，过后还大都记得。云飞的骂很到点子的，很有水平，此可谓之曰“批评”。现在，哪里都不缺会骂人的角色，独不见真正的批评家。

　　思想社会方面之许多问题要看冉云飞怎么说，不曾想，对于“闲得不得了”的唐诗，也可看冉云飞怎么说。云飞虽性格刚烈，但不乏学术之绵密，诗人之情怀。读唐诗而能深解个中滋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唐代以来，关于唐诗的选本数以千计，云飞自己说不是为了再搞一个什么“冉云飞选本”，《像唐诗一样的生活》“不过是一位偏见者的读本，一个稍有趣味之人撰写的小册子”。以我的朋友老席的说法，云飞高标的头颅下的那颗心，对古典文化充满了谦卑。此话极是。

　　云飞的书，说实话，我无论怎样推介，都不及读原书来得精彩。在《像唐诗一样的生活》一书的自序中，他写道：“王无功之着唐诗先鞭，陈子昂的揭朽启新，杜甫的忧国忧民，李太白的斗酒疯玩，王摩诘的淡远无碍，孟浩然的仕进不遂，高、岑的豪壮超迈，王龙标之独发清幽，韦苏州之力宗王、孟，刘禹锡之调古伤怀，韩愈以文拗诗，白居易为老妪能解，元稹千古悼妻，李贺锦囊‘捉鬼’，小杜之搞活扬州，李义山之窈渺深谜”等等，一路下来，如数家珍。倘若读书偏少，这一气呵成的简短评述，还不见得全懂。

　　由于古典文学功底甚深，云飞喜用典，因而阅读他的书，总要小心一些才好。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完全现代的家伙，博客的点击率很高。能上天，也可入地，能文能武。别人说过的话，厌烦再说，因此他的唐诗读本是奇特的，眼界独到。他说王绩写田园诗“不是饿得慌，而是吃得饱”，说唐诗的“另类”王梵志是“口水话入诗的祖先”，解王翰《凉州词》句“欲饮琵琶马上催”之“催”字，乃“音乐下酒”。写诗，功夫在诗外，解诗又何尝不是如此？再引一段他的评说：“孟浩然写田园诗，偏偏我们可以看到他求官之心的猛烈。王维的淡远，有大官的生活背景作衬里，否则诗风难免不变。白居易和元稹一样，官当得不小，风流遍地，却喜欢写反映下层人民生活的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另外一些倒霉的诗人则喜欢写上层人士锦绣奢华的生活。”云飞不仅“独”，而且很“毒”。

　　唐诗是中国人最好的心灵养料，但生吞活剥未必有效。云飞花椒辣椒用得好，其解读品评既辛辣又温润，口感甚佳，又大有营养，虽非大餐，于读者确是一道可口之佳肴。

　　（《像唐诗一样生活》冉云飞／著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