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当陪护

　　□石维明

　　我和老周的相互称呼很怪，我喊他“周大爷”，他喊我“兄弟”。我们俩因为在同一个病房陪护病人而成为“陪友”。

　　老周五十多岁，是资格的郊区菜农，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他陪护的是他的

　　老周对我说：“兄弟，你娃真是孝子，把老把子照顾得巴巴适适，你老把子健旺哟，都９０岁啦，高寿有遗传，你娃活９０岁也莫得问题。”

　　我更正说，我陪护的是我外公。老周便啧啧几声道，那你娃不是孝子，是贤孙。

　　老周常在病房里喝酒，喝了酒就哼小曲，有一次哼的是：“世人只有亲家好。”老周喝了酒还喜欢东拉西扯，说，你我其实都是三陪，陪吃、陪屙、陪睡。又说，其实你我本来没资格在这里当三陪的，你看医院的墙上贴的，本子上写的，护理病人全是护士的工作职责，病人的亲朋好友只有在规定时间才能探视病人。但是现在而今眼目下，医生往往对病人亲属反复说，加强护理哈，你们的家属离不得人哈；护士呢，也爱干净得很，给病人量体温时常常把体温表递给陪伴，交代说，过５分钟取出来哈……

　　老周亲家的病很重，我从来没听清他说一句话。老周和他的交流方式很特别，老周做出各种动作，病人用眼神作出肯定或否定的表示。

　　老周常有妙语，有时他出去一趟回来，看见病床上很乱，就一脸严肃地说：“简直是夹皮沟！”一次他揭开病人的被子，夸张地叫了声：“嘿，地雷！”原来病人失禁，屎屙在床上啦，老周立马着手清除“地雷”，动作绝对麻利。

　　有一天晚上我没有在病房，家里来人换我回去休息。第二天早上我去时，发现邻床空空如也，老周和他的亲家无影无踪。随后我得知，老周的亲家昨晚已去世。

　　老周不再出现，我突然感到一种失落和空虚。

　　没想到，过了两天，老周又来到病房，眼睛红肿地说，兄弟，我专门来给你娃打招呼哈，我的任务完成啦！我看他的样子，似乎想给我来个俄罗斯的拥抱礼节，但最后只是含含糊糊地拍拍我的肩膀，转身悄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