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河流

　　在我们的生命意识里，河流一直被敬畏，被怀念，因为河流像母亲一样哺育了人类。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事实，而对于每一个单个的人来讲，谁也无法亲眼看见这个事实，包括亚当和夏娃。那是一个初始！你从哪里来？这个神秘的话题自古困扰着人类自身，并不断地被提及，被冥想……两河流域，是人类文明的摇篮，在那里创造了世界上第一种楔形文字，建造了第一座城市，编制了第一部法律，发明了第一个制陶器的陶轮，制定了第一个七天的周期，第一个阐述了上帝以七天创造世界和大洪水的神话。至今，幼发拉底河湍湍的河水，依

　　我的父亲，住在北京西二环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我乘公共汽车到达终点站，一下车就是永定河。我沿着河边往回走，大约要走二十分钟的一段路程。当然，也可以不这样走，我乘其它车是能直抵我家小区门口的。我为了永定河选择了这条路线，为了在河边走一走，看着它们，想着它们。为什么，河水总是让我产生想着它的欲望呢？其实，我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凭着一种感觉罢了。我身边的永定河，流得很慢，慢得几乎有一种停滞感。或许，我每次回家天都比较晚了，我在它身边走过，那缓缓地流淌是不易被察觉的。只有河水发出一种声音，夏天青蛙也发出一种声音，这声音不知为何都好像离北京很远，离我的内心也很远。我望着河水，灰暗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层深色污物，没有倒映的树影和楼影。秋天来了，会有许多树叶刮进河里，我分不清楚那种纷乱逝去，是沉进了河里，还是怎样？数九寒冬，河面上冻结着一层薄冰，偶尔能看见一只黑鸟从冰上低低地飞过。

　　永定河！一条今天的河。我看着它，脑子里却想的是回家吃点什么，以及一会儿路过那家音像店租一张碟看看———是的，为什么我这样奔波而停不下来？为什么我活得匆忙而来不及感受？为什么我会急于想见到某人又转眼会忘掉某人？为什么我想得到一些信息又在排斥一些信息？为什么我偏偏想从河边走过？为什么我会非如此不可的这样那样……所以，一条河流，你能对它怎样？它又能对你怎样？问题就出在这里：目前的一条河流，以至于数条河流，对于一座城市怎么样不了，对于你也无关紧要，它影响不了你的生活和收入，或是爱情，它可有可无！

　　大概正是缘于这一切，我需要思考河流———生命因河流而生，就会因其而死，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遗忘它、污染它、破坏它。那么，河流死了，人还能够活下去吗？一些媒体报道：地中海将成为泥潭。尼罗河、多瑙河、阿拉伯河水面上到处是沉积物、悬浮物。大片的生活、工业垃圾来自工业连合体、货船、游船多种途径。印度的恒河，被认为是世界污染最严重的河流，它已导致周边的居民患上腹泻、肝炎、伤寒和霍乱等多种疾病。孟加拉国地下水污染，两千五百万人口砷中毒……昨天，我刚读完意大利女作家黛莱达的长篇小说《邪恶之路》。黛莱达在撒丁岛出生，192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由此，这个曾被绘制意大利地图的专家忽略了的美丽岛屿，才被世人关注———撒丁岛植被茂盛，海水环绕，那里的人们仍然保持着原生态式的生存状态。但今日的撒丁岛渔民，却也出现了汞中毒。那不勒斯海湾，创造了它地理意义和文学意义上的神奇，也将断送掉它吗……中国的河流污染更为严重，国内有监测资料的1200条河流中，有850条受到污染，以地下水为主要水源的18个城市中，已有17个城市水源受到污染……

　　河流！不管是我身边的，还是远方的；不管是我见过的，还是没有见过的。河流只要称其为河流，就一定终年累月地在流淌、喧腾、迂回和催眠。夜深人静的时候，河流的声音会把我从梦中吵醒———我认定，大约人类就是被河流的声音吵醒的！吵醒了最爱被吵醒的，人类才得以成形，才得以如此的聪明，也如此的妄为！那么，人类最终是否还会被最先催眠呢？

　　不要辜负了河流，母亲一样的河流———她是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