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咪表难题政府任重道远

　　本报关于“郑州咪表之谜”的系列报道，到今天刊发了七篇，计3万多字。“咪表问题”已经成为近期郑州市乃至全省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焦点问题。从读者每天发给本报的大量电子邮件、短信或信函看，除了对《大河报》的报道给予充分肯定外，广大市民最关心的是，政府下一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为此，本报昨天召集部分读者以“咪表问题”为切口，就政府如何配置城市公共资源、如何提高城市管理水平、如何避免诸如咪表这类淮橘成枳的闹剧再次重演，向政府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同时也热切希望政府尊重民意，尽早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主持人:经过4个月的连续调查，从10月24日开始，本报推出了《郑州咪表之谜》系列报道，分别是《郑州咪表因何“称霸”？》、《咪表收费暗藏“猫腻”？》、《郑州咪表有何难言之隐？》、《各界呼吁除霸气化怨气》、《谁导演了咪表之“谜”？》、《谁来牵头咪表停车位重拍？》，反映了郑州实行咪表管理3年来存在的诸多问题。

　　报道刊发后，社会各界人士反响强烈，他们强烈希望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能够倾听民情民意，迅速拿出解决方案，把这件提高城市公共管理水平的好事办好。

　　我们之所以推出这组报道，是因为咪表自诞生以来就成为一个社会焦点，尽管省内各家媒体以前都对咪表管理中存在的不少问题作了大量报道，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引起政府有关部门的重视。特别是今年以来，读者反映咪表问题的电话越来越多，已经形成了公众话题，因此作为一份有社会责任感的报纸和河南省第一发行大报，大河报有责任有义务全面反映社会呼声和民情民意，做政府和社会沟通的桥梁，从而推动问题得到迅速解决。

　　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大河报‘郑州咪表收费系列报道’读者恳谈会”，请来的各位人士来自社会各界，非常有代表性，而且对咪表问题一直也很关注。因此我们希望大家在本报六篇连续报道的基础上，进一步敞开心扉，以建设性的态度来建言献策，以便帮助和敦促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能真正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切实把这个问题解决好。

　　嘉宾

　　成平省消协副秘书长边怀宇郑州市财政局预算外资金管理局收入科科长

　　刘伟亚洲开发银行中国前首席经济专家、郑州大学MBA中心主任、著名经济学家王登巍河南文丰律师事务所主任宋德新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在读博士张朝祥郑州市政协委员李海波郑州市政协常委、河南省酒店业商会副会长

　　葛锐著名维权人士

　　主持人

　　杨青大河报副总编辑速记支持亚伟速记速记员刘红柳杨瑞杰

　　政府集体失语就是集体失职

　　政府部门集体失语从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政府部门集体失职！媒体把郑州咪表存在的问题公之于众后，政府的某个部门现在也可以悄悄地把问题纠正过来。但悄悄地纠正不利于我们的行政体制改革，凡涉及公共利益的问题，都要有一个透明的解决途径。

　　记者:我们在采访中有人这样说，咪表的决策是上一届政府确定的，留下的诸多后患现任政府并不好处理，各位如何看政府职责这一问题？

　　王登巍:政府作为一个机关法人，其职责不应该因为人员的变动而受到任何影响。郑州市政府不是某个政府领导人的政府，而是郑州市人民的政府。

　　大河报基本把咪表问题调查清楚了，我想政府不要失去这个解决问题的好机会。如果政府还不作为，人大和检察机关应该站出来了，如果继续沉默，人大也将失职，检察机关也将失职！

　　咪表公司存在这么多不正常现象但依旧没有人出来管管，我认为这是各个政府部门的集体失语，它折射出各个政府部门的集体失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问:民意的最原始代表者——人大为何不站出来，组成人大的各位代表为何不行使宪法赋予的质询权利，为何不问责政府？而且如此众多的黑洞嫌疑，检察机关为何不追查？

　　无论是最初的拍卖行为，还是同咪表公司签约的诸多漏洞，还是咪表公司非法经营、非法收费竟被纵容和保护2年多(非法收费者还会被执法机关予以锁车权，荒唐至极，非法者受保护，抵制非法收费的良民要被政府锁车拖车！)，还是经营权到期后竟然还能够一年又一年地取得收费许可，还是咪表公司大量转移利润进行关联交易洗涤合作利润损害政府分成而无任何恐惧，还是咪表公司经营的公共资源数量竟然没人能说清，还是咪表公司可以任意设咪表自由掠夺公共资源……上述种种现象无不说明了政府部门的集体失职！

　　刘伟:程序的问题非常重要，媒体把郑州咪表存在的问题公之于众后，现在政府的某一个部门也可以悄悄地把问题纠正过来。但悄悄地纠正不利于我们的行政体制改革，凡涉及公共利益的问题，都要有一个透明的解决途径。政府在解决咪表这个问题时不要再暗箱操作，透明作业有助于提高社会管理水平。

　　记者:我们报道这个问题，是希望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环节在哪里？

　　王登巍:媒体也好、政协也好都是体制外的，而政府部门、人大、检察机关这些体制内的主体却没有什么动静。体制外所有人的努力，是为了启动体制内的程序，而体制内的程序不启动，就永远不可能解决问题。所以我们不希望体制内的政府部门人大、检察机关继续保持沉默或者不作为。只有他们真正动起来，才能推动问题得到根本性解决。

　　张朝祥:我们相信政府能在最短的时间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我们对此抱有希望。王登巍:感谢大河报为民请愿的良知和勇气，社会需要这样的勇气！因为你们是在为民代言、为老百姓鼓与呼！相信政府不会无视你们所反映的情况的。

　　刘伟:大河报能够仗义执言，能够站出来为公共资源、为各方利益呼吁，我觉得，作为河南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它不辱使命。

　　唯有政府不能有自利行为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唯一的利他组织就是政府。正因为如此，唯有政府不能有自利行为。因为它是代表整个社会来管理公共资源的。郑州咪表问题、官员入股煤矿等，都存在某些政府部门官员借政府这一利他组织而行利己之私的嫌疑。

　　记者:咪表停车位占用的是公共资源，但这些公共资源却不明不白地成为少数人为一己谋私利的工具，而且公共资源的主人还得受很多窝囊气。这是一个悖论，也是大家非常不满意的一个问题。那么，公共资源究竟该如何配置呢？

　　刘伟: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唯一的利他组织就是政府，其他所有的公司、组织等都是自利组织。

　　利他组织该如何代表公众利益来配置公共资源呢？

　　第一个问题就是公共资源的管理体制。人大就是全体人民的代表，代表整个社会来管理公共资源，政府只是一个执行者。也就是说，在人大这个“董事会”作出决策以后，作为“总经理”的政府按照董事会的决策来处置资源就行了。对公共资源的配置而言，人大有没有授予政府这个权力。譬如，把道路两边的公共资源作为商业资源进行处置。如果没有授权的话，政府和咪表公司怎么可以随意处置公共资源，并且还侵害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第二个问题是整个公共资源使用的立法程序。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这个城市对于公共资源管理的立法程序是怎样设计的、是怎样反映社会各个利益主体的利益、有没有经过听证程序？

　　咪表公司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公司？它和车友会之间的非市场化交易、非市场化的利益转移中间到底有多大漏洞？这些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也应该成为政府治理的重点。

　　组织就是政府。正因为此，唯有政府不能有自利行为，因为它是代表整个社会来管理公共资源的。郑州咪表问题、官员入股煤矿等问题，都存在某些政府官员借政府这一利他组织而行利己之私的嫌疑。而这，会严重影响政府的形象。

　　凡是和谐社会，一定是社会利益各方的妥协，但是首先我们要确定公共资源的使用方式是什么？有些问题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某些部门把公共资源转化为部门利益，而不是社会利益各方相互妥协的结果。

　　处置好公共资源，必须遵从“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暗箱操作、不透明作业、程序不科学、不公开、不严谨，必然导致结果的不完善和漏洞百出。

　　公共资源配置必须体现民意

　　社会公共资源配置必须以竞争的方式进行，而且必须体现民意；任何一个政府主管部门均应当是公共利益的代表者。

　　记者:社会公共资源配置过程中，如何体现民意？

　　王登巍:社会公共资源配置必须以竞争的方式进行，而且必须体现民意。

　　社会公共资源的配置不同于普通的社会资源，不能完全放任交给市场，需要对社会公众的利益加以考虑，因为公共资源的本身就意味着不可缺少、不可替代，意味着垄断，意味着可能存在极大的权力寻租机会，因此，一方面应当以维护公众利益为倾斜点，另一方面配置本身应当通过竞争方式进行，不能以协商方式进行，否则公平、公开、公正从形式上就不可能实现。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法者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而且公共资源既然属于公众，就不能不体现民意。而咪表现象却自始至终看不到民意:授予咪表经营权时看不到民意，咪表收费标准的制定看不到民意，咪表设置规划看不到民意……民意可以说被踢出局，民意被某些人强奸了。

　　与此同时，任何一个政府主管部门均应当是公共利益的代表者，是受社会公众的委托管理和监督所主管的行业，而不是代表所主管的行业为该行业谋利润甚至危害社会公众，遗憾的是，我们的政府主管部门往往把自己当成该行业的“婆家”、“娘家”，成了行业利益的代表者维护者，这不仅是角色错位的问题，应当上升到利益背叛的层面。

　　行政机关不可插手民事关系

　　咪表公司经营过程中存在两个法律关系:一是它和行政机关之间的行政合同关系，一是它和消费者之间的民事合同关系。行政机关是管行政的，怎么可以插手到消费者和咪表公司之间的民事关系上来？

　　记者:宋德新是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在读法学博士，被称为郑州“状告咪表第一人”。他正在苏州讲学，我们把电话打到苏州，听听他的说法。

　　宋德新:我认为根据目前郑州的情况，原则上应当取消咪表。

　　从法律上，我认为经营咪表的公司存在两个法律关系:一是它和行政机关之间的行政合同关系，一是它和消费者之间的民事合同关系。

　　在行政合同的履行过程中，行政机关有单方面解除合同的特权，且对经营不善的当事人有行使行政处罚的权力。

　　从民事合同角度讲，咪表公司与消费者之间要么是服务合同，要么是租赁合同。若说它是服务合同，它不像其他停车场一样，尽到保障财产安全的义务，正常情况下履行这类合同时，若车辆受损或丢失，服务方应承担赔偿责任，而郑州的咪表公司则宣布不承担这一责任，所以说它又不是真正的服务合同。若说它是租赁合同，则其收费过高。

　　王登巍:行政合同到期后，应该重新取得经营权，否则就是非法经营。只有取得经营权了，才能对外经营，这时，我来停车，你来看车，形成民事保管合同，咪表公司应该承担保管责任。但它的丢失不赔等行为，还有相关部门的文件支持。为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的文件？行政机关是管行政的，怎么又管到民事上了？怎么可以插手到消费者和咪表公司之间？

　　不能让消费者永远无奈下去

　　公平交易、明明白白消费是《消法》所规定的，企业应当遵守这个法律。可是，咪表公司没有履行《消法》赋予的义务。

　　葛锐:咪表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我与咪表公司发生了两次纠纷。第一次是咪表协管员锁一位车主的车，我路见不平，指出咪表协管员没有执法权，咪表协管员说，公安局有文件赋予了他们“锁车权”，我当即指出公安局赋予咪表协管员的“锁车权”没有任何的法律根据。

　　第二次纠纷是泊车卡问题。一次我看见一个外地车被锁，咪表协管员称车主不买泊车卡就不给开锁。我看了以后非常生气，出于一种义愤，跟锁车人员进行理论，然后给咪表公司打了好几次投诉电话，事情虽解决了，但严重影响了郑州市的对外的形象。长期以来，诸如此类事件总是得不到解决，难道永远让消费者无奈下去吗？

　　成平:原来人们不知道咪表停车位拍卖的运作，现在，郑州的市民几乎全明白了其中的一些情况。有关部门不应保持沉默，把事情说清楚，让大家都搞明白是咋回事儿。

　　公平交易、明明白白消费是《消法》所规定的，企业应当遵守这个法律。可是，咪表公司没有履行《消法》赋予的义务。泊车卡上咪表公司应履行的义务什么都没有写，也没有注明有效期，只是宣称“丢失不赔”。一句话，咪表公司只有权利而没有义务。消费者在咪表上刷卡后就等于把车存你这儿了，双方之间的合同和契约都形成了，但车受到损害或者是丢失不赔偿，只能说明咪表公司太霸气了。

　　张朝祥:我在今年1月份市政协会议上提交了一份关于咪表使用情况不容乐观的提案。郑州停车场管理中心的答复写得非常好，咪表公司也给了很多承诺，我感觉停车场管理中心可能做得不错，就在意见表上填上了一个“满意”。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咪表公司仍存在强买强卖泊车卡、锁车等问题。今后，我将联合一些市政协委员继续提案，为民呼吁。

　　政府引进咪表的初衷，是想用它来展现城市文明，提升城市文明的品位，但在三年的实践过程中，偏离了政府原来预想的轨道。在停车位拍卖当中，一些政府部门本身就是在作秀，先内定这家咪表公司经营，形成一种垄断，这与当前推进市场化经济的深入是格格不入的。它的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排除了竞争，垄断市场的企业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垄断企业自己的损失都摊到群众身上，让我们赔偿这些损失，是很不公平的。

　　在停车场招投标当中，不公开、不公平、不公正。我建议政府取消咪表公司的经营权，清算该公司两年来没有缴的费用，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在今后的停车位运作上，要完全按照市场化去运作，与体现郑州服务水平的企业进行合作，而且要多家合作，不能说就这一家，一旦产生垄断，就会出现负面的影响。

　　解决问题的关键是政府

　　如果使用公共资源时，也要每一个利益相关方都去做个人谈判，这个交易费用会极其昂贵。正是因为社会没有办法容忍非常高的交易成本、契约成本以及契约的执行成本，社会各方才把这个交易交给一个公共组织来解决，那就是政府。

　　李海波:咪表刚进郑州时，确实遭到了酒店业同仁的一致反对，还因此打了几次架，因为咪表公司设在酒店门口的咪表是最多的。我们最终同咪表公司签了一个协议:凡是酒店业商会的会员，享受优惠。

　　接到大河报的邀请后，河南省酒店业商会的几位副会长紧急磋商了一下，我们认为，如果取消咪表收费了，谁来酒店门前收费？肯定是郑州市停车场管理中心，他们一旦派人到酒店门前人工收费，每辆车是四块钱，也不便宜、不方便。

　　记者:你是代表酒店行业在说话，我们也可以理解。但如果你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来看这个问题，你还希望维持这个状态吗？

　　李海波:我的意思是说不论采取什么方式，必须确保我们的应得和既得利益能够得到有效保障。

　　刘伟:刚才李会长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从酒店的利益出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又与咪表公司达成了费用优惠的协议，觉得可以维持现状。对产权明晰的个人产权这样做当然可以，但现在讨论的问题是公共资源应该怎样使用的问题。

　　咪表停车位是公共资源，咪表公司经营后，成了它的商业资源。如果使用公共资源时，也要每一个利益相关方都去做个人谈判，这个交易费用会极其昂贵。正是因为社会没有办法容忍非常高的交易成本、契约成本以及契约的执行成本，社会各方才把这个交易交给一个公共组织来解决，那就是政府。所以才要讨论公共资源谁有权支配，按照什么样的原则来支配的问题。

　　王登巍:酒店业争取到的利益只是一个小合同，群众更关心的是大合同，政府就是要确保这个大合同能够公平地体现各个利益集团的需求。

　　收费肯定是应该收费，公共资源占用要收费。问题是该谁收，该收多少？公共资源谁来配置，配置成什么标准，这个价格谁来定，收来的钱去哪儿了，是用到社会公众身上，还是去某些人的腰包里？

　　尤其是收费标准，大家要商量，咪表公司认为收3元可以，全体市民应商量商量该不该收3元、什么时段收等问题。

　　成平:广大消费者一直反映咪表收费高，对此，我专门进行了调查。这个“高”是以每小时3元为计费单位，大家办事有时也就十来分钟或几分钟也收三块钱，消费者不能接受。如果咪表还继续设立，是不是该分时段计费和累时计费，如20分钟一块钱，停时间长了再按半小时或一小时为单位。消费者去办个事买个东西，谁能停一小时以上了，以一小时为计费单位实属不合理。消费者反映强烈的还有咪表给人造成不方便，郑州市以外的车主不买泊车卡就走不了，只得找其他消费者刷卡，再给人家3元钱，这是为了现代化管理还是为了方便群众生活？

　　记者:在咪表管理存在的诸多问题中，咪表公司不能足额按时缴纳公共资源使用费也是大家很关心的一个问题，这中间原因何在？

　　边怀宇:据我了解，他们只给财政部门缴了一年的公共资源使用费590万元。其余的钱我们一直在追缴，我很负责地说，我们财政部门代表政府管钱，该收的钱一定得收回来。

　　我感到咪表公司的态度确实是很难让人接受，我觉得他们没有诚意，没有打算向财政缴费，只是说道路改造把咪表拆了，他们损失多大，好像财政不仅不能收他的钱，还得给他们钱呢。

　　记者:你觉得制约咪表解决的核心在哪里？

　　边怀宇:我觉得关键是政府应该重视这个问题。作为职能部门，我们也很着急，9月下旬，我们已经给郑州市政府打了报告，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音，我目前不知道原因。

　　主持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通过大家的谈论，我们深深地感到，咪表问题已经牵动了每个郑州市民的心，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因此，政府能否彻底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仅关乎群众的切身利益，也关乎政府依法行政能力，关乎整个城市的对外形象。再次谢谢大家。

　　记者孙斌王鲁峰文李文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