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

　　必须

　　有人敲门。是一楼的街坊。

　　这位吃素的有着宗教情绪的艺术家街坊是这个楼惟一和我走动的人。说走动也不过是有时谈谈小说，更多的时候只是点点头，打打招呼。

　　她精神受过伤害（不能细说），一个人住。一到晚上就把家里的灯都打开，跟人民大会堂开大会似的。我试着问过她，为什么。她说，亮堂点儿人就舒服点儿，心里就不那么……你知道我……

　　我点头表示知道，其实还想听她多说。她当然不肯多说。我假装大彻大悟地笑笑。

　　你有蜡烛吗？

　　她来借蜡烛。

　　今天过生日吗？

　　不是，我们家没电了。

　　我赶紧把家里的蜡烛拿给她，送她下楼。

　　过了一会儿，我去遛狗。

　　她家是黑的。

　　遛狗回来，看到她家还是黑的。

　　忍了一下，还是去敲了门。

　　她说，我得省着点儿用，夜太长，我怕点完了，受不了。你看，现在的月光不是很好吗？

　　我心里一紧。

　　我很少有乐于助人的经历，这一晚不知为什么，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不是，不是有自动售电的银行吗？

　　咱们这儿乡下不乡下城里不城里的哪有啊？

　　要不，我去试试。

　　那太麻烦了。

　　接过她的电卡。我就去找银行了。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一个银行一个银行地找。

　　最后在快到城里的一个24小时自动银行，买到了电。

　　我捧着1000度光明往回走。

　　她就站在路灯下等我。

　　我说，电来了。

　　她沙哑的声音有点走调儿了。

　　我帮她把电插好后，她一反刚才的踟躇，箭步跑到屋里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好亮的灯啊，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有这么重要。

　　我看着她关好门，就要上楼时，她突然又开门说，今天这事要是换了我多好。

　　为什么？

　　如果我做了一万件阴暗的事，那就用这一晚上的光亮来赎了吧。

　　说罢她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