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舍维奇以极端方式完成最后的挑衅

　　文 孔寒冰

　　在四年断断续续的审讯之后，米洛舍维奇死在海牙国际法庭(也称前南问题国际法庭)的监室里，死因不明。而这时距法庭的判决不过3天的时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米氏完成了他最后的挑衅。

　　前南问题国际法庭成立于1993年，旨在对前南地区违反人道主义的行为进行公诉和审判，而米洛舍维奇就是它主要的打击对象。正因为这样，3月11日米氏的离奇死亡，使法庭及其背后的西方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一则它将无法对他进行酝酿已久的审判，二则法庭自己也成为调查的对象。

　　2002年2月起，米洛舍维奇开始受审，而此前他就已经被宣布为国际战犯。此后，我们就不时从电视上看到被告米洛舍维奇。他的身体不好，庭审也时断时续，但从未停止。今年初，米氏提出保外就医，遭到拒绝。

　　对此，海牙法庭解释是，怕米洛舍维奇借机逃之夭夭。我们不妨顺着这一逻辑想，米氏能逃到哪里去？他年逾花甲，重病缠身，即便脱囹圄多半也只能在俄罗斯的某个地方做个寓公。他一生的事业已化作灰烬，正在全力靠拢北约、欧盟的塞黑领导人不会允许他回国重头再来。那么，他的逃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事实是，米氏晚年仕途落魄，2000年下台的时候支持率只有10%。但就这么个人，在西方看来却至关重要：他是塞尔维亚民族精神的载体，是前南地区阴魂不散的的“独裁体制”的化身，是俄罗斯在巴尔干最后的代理人。而对他的审讯，从一开始便被赋予了沉重的象征意义———胜利者的加冕，需要失败者的陪衬，而这个世界的“善”与“恶”，也需要一场审判来界定。

　　对米氏的审判，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半个世纪前的纽伦堡审判。据说，海牙法庭也已经准备判米氏无期徒刑，而当年纳粹二号人物赫斯就这样老死在施潘道监狱。他们都被控种族灭绝罪、违反人道罪和战争罪。赫斯在1960年代以后成为施潘道监狱惟一的犯人，但四大国始终坚持原地关押，而且不允许他保外就医。

　　显然，几十年用一个监狱专门看管一个老人绝无实际意义可言，四大国不过在彰显对战争犯罪决不宽恕的原则。而把同样的“不宽恕”用在米洛舍维奇身上，西方的用意不言自明：假如米氏等同于赫斯，海牙等同于纽伦堡，那么烧过1990年代的巴尔干战火就是善恶之战，而审判者就是正义本身。

　　这个逻辑简单明了，太简单以至于它完全抹杀了前南地区十几年战争的复杂性。比如说，波黑战争本来就是塞族、克族、穆族共同演绎的“三国大战”，三方纠缠的恩怨可以前溯到千年之前，其间更伴以现实利益的争夺，远非善恶两个字可以概括。到了科索沃战争，西方直接武力介入，更谈不上动机清白了。

　　1990年代的巴尔干无疑是个悲剧，但简单地将罪责归咎与某个政治人物、某一民族，如果不是一场拙劣意识形态的操作，也是有失公正的。而这也就是为什么海牙竭尽全力，还是不像纽伦堡，而尽管米氏被控“十恶不赦”，却仍然有人公开支持他“为南斯拉夫而战”。事实上，当米氏开始在法庭上抗辩，塞尔维亚人对他支持率很快便有所回升。

　　自诩“人道”和“正义”的海牙法庭对拒绝对老病的米洛舍维奇施以“人道”，他们要他承受赫斯的命运。这里，死刑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死亡将成就米洛舍维奇“烈士”的传奇，就像它曾经成全了切·格瓦拉。而在狱中服刑老病而死，将令米洛舍维奇“身与名俱灭”。届时，伴随这具残败的身体死去的，将是塞尔维亚桀骜不驯的民族主义，后共产主义的“独裁体制”，还有俄罗斯人在巴尔干残余的影响———和米氏一起，它们被审判，它们被囚禁，它们悄无声息地死去。

　　米洛舍维奇之死，是否他自己的策划，也许永远是一个迷。但对米氏而言，自杀与自救已经相去不远———死亡将赦免他赫斯的命运；而缺席有时候比抗辩更加挑衅———所有的效仿将不能成立，因为米洛舍维奇不在了！

　　(作者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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