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想的法国学运就没价值了吗？

　　媒体思想之梁文道专栏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一种事，就是法国前学运“老鬼”跑出来，对着当下的学生运动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正在整个法国燃烧的“学运”和“工运”令很多人想起1968年“五月革命”，于是英国《金融时报》就跑去访问“红色丹尼”——丹尼尔·柯思邦迪，当年的学生领袖，如今的欧洲议会议员。这位“老鬼”认为，如今的“学运”和当年的革命实

　　让我们先来看看今天法国学生所谓的“保饭碗”是怎么回事。事缘法国中间偏右的政府总理德维尔潘推出了《首次雇用合同法》，让规模在20人以上的企业可以在和26岁以下的青年签约的两年内，不需任何理由就可解雇他们。这对仍然在学的年轻人而言，无异于把未来交给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环境。老板请了你之后，只要一个不爽，可以说炒就炒，也不用负担很多的离职保险费用。这条新法等于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动摇了法国企业和雇员之间的惯性平衡。

　　于是，连本来最不需要担心就业问题的精英——索邦大学的学生也都怒奔街头，筑起了法国革命史上极富象征意味的街垒。然后连工会、中学生、退休人士乃至一些小公司老板也都加入了！他们不满这条法例改变了法国传统，更不满它的不合理——雇主怎么可以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辞退员工呢？

　　法国政府提出这种法案的用意是为企业松绑，使他们可以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增加聘用青年。毕竟法国年轻人的失业率高达25％，拖住了经济发展的复苏，也增加了包括福利金在内的政府开支。但许多国际大传媒所忽略的一点，是这项措施的原意其实是要回应去年年底的法国城郊暴动。因为当时法国大城市郊区青年最不满的，就是找不到工作和备受打压的工作环境，尤其是那些深受种族和阶级歧视之苦的移民第二代。

　　可是，许多原来作为《首次雇用合同法》拯救对象的青年，也都加入了这场大规模的抗议运动。原因是除了担心工作机会之外，他们就算有工作，也得面对低薪和随意被遣退的风险。假如这项法案可以制造就业机会，雇主也可以用更低水平的工资聘用新人，反正青年们害怕失去工作，是不敢议价的。更可怕的是出于歧视的理由辞退员工本来是犯法的，将来的上司或老板就算歧视，亦能够不说一句话就请下属收拾包袱。

　　就事论事，法国学生和工人掀起这场运动是有道理的。如果不同意他们的意见，也大可以从经济学的角度加以反驳，来一趟精彩的政策辩论。但很多传媒偏偏把焦点放在两代“学运”的差别，关注运动外形多于实质问题，更请出上了岸的前学运“老鬼”揶揄一番。于是，《首次雇用合同法》的内容争议，就被转移为学生的理想够不够气魄等虚不着地的层次了。就算丹尼尔·柯思邦迪说得对，如今的学生没有改造未来的视野，难道就等于他们的要求是错的？他们的愤怒就没有根据了吗？一场社会运动的真正价值在于其诉求正义与否，冲击不义的现况与抵抗不义的未来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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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