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德流芳　长相追忆

　　文/刘建国

　　一行孤独的脚印，一个孤独的背影，一位渐行渐远的老人。其实，祖母并不寂寞，也没有远走。她如高山般绵延的真爱和如大海般宽广的情怀告诉我们，就是走得再远，也走不出我们的心间。清明将至，落雨纷纷。祖德流芳，长相追忆。谨以此文，献给逝去的祖母——

　　82岁的奶奶终于在大年初一安祥地走了。老人家人生旅途的最后半个月，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因为在几个孙辈中，老太太和我的关系更近一些。

　　奶奶生前最大的心病就是我的婚姻问题。这件事也是我们家关注的一件大事。去年五一回家，妈妈又在没完没了地说起这个事，由于心情不好，我发了很大的火，说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安排，不要他们管。当时奶奶也在场。后来，妈妈果真不说什么了，倒是奶奶仍奋不顾身地常过问。尽管也是唠唠叨叨，但她告诉我，找对象要看准，人一定要品质好，性格好，别的都不太重要。奶奶的话很对我的思想，毕竟我从小就是承受她厚重的关爱长大的，她理解我。

　　奶奶去世后，85岁的爷爷写了一幅挽联:六一载结发夫妻实难分舍，十五日真挚左右情恸断肠。言辞中流露出对奶奶的思念和怀恋。爷爷对奶奶最大的感激就是“文革”时，他受到了很大冲击，组织上要奶奶与他划清界线，但她始终不离不弃。有一次，因为陪着爷爷挨斗，奶奶被打手们打掉了半截手指头。爷爷关进监狱后得了一场重病，差点连命都没了。是奶奶四处借钱买药，派我爸和伯父连续送了一年，才保住了他的命。

　　即便是这样，由于性格原因，我认为爷爷对奶奶不能算好，拿今天的话说，就是夫妻之间没有更多的交流和温情，什么事情都是爷爷“一言堂”，两人之间不曾有过商量。可善良的奶奶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对爷爷的关心。奶奶对爷爷有多少爱情我说不好，但她对爷爷有亲情，在对家庭的责任上，奶奶永远是我们年轻人的榜样。

　　我敬重奶奶。敬重她，还在于奶奶身处逆境时的豁达。按宿命论的说法，奶奶的命不算好。她一生有4个儿女，但到离世时，只留下了二伯。大伯三年困难时期客死他乡，最后连尸首都没见到；小姑不到两岁因为饥饿夭折；而我的父亲在我奶奶73岁时因为一次意外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感受到了奶奶是何等痛彻肺腑、悲怆哀伤。但是当我料理完丧事准备回军校时，奶奶穿戴得整整齐齐，像没事人一样送我上车，她反复叮嘱我不要因为家中的事分心，上个学不容易，千万要抓住机会，别浪费了学知识的大好时光。尽管奶奶表现得如此坚强，可谁又能说她不疼自己的儿子呢？每年父亲的生日和祭日，奶奶都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纪念爸爸。只是她不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写在脸上，更多时候表现出一种接受、一种随遇而安、一种豁达。

　　因为她的人格魅力，也因为她坎坷的一生，所以我们格外理解她、心疼她。奶奶近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她开始念着娘家的山山水水，念着那位和她亲如姐妹的快90岁的嫂嫂。于是，我为她准备好送给众人的礼物，请同事开车送她回了一趟娘家(这也是奶奶最后一次回娘家)。那次奶奶特别高兴，说我很理解她的心思，礼物也买得好。我当然能懂老人家，老太太作为一个普通人以她朴实的人生哲学，以她的言传身教影响着我们，指导我们为人处事。奶奶去世后，想起她的这些，我脑子里突然闪出四个字:“祖德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