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龄童撑起一个家(图)

　　任宏超在炒菜

　　特别提示

　　因为一次意外事故，父亲被“禁锢”在炕上，母亲离家而去，从此他与瘫痪的父亲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从6岁起，我市周至县翠峰乡稻峪村的任宏超就开始做饭、洗衣、下地干活，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小男子汉”。他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父亲和奶奶对生活的希望，使一个飘摇不定的家庭得以维系……

　　■文／图记者姚村社实习生王莎拓润叶

　　任宏超：“我不去西安，去了就没人给我爸做饭了。”

　　任宏超命运的改变源于8年前父亲遭遇的一场横祸。1998年2月，父亲任新会外出打工，给一户人家盖房时，不慎从6米多高处摔了下来，被医院确诊为高位截瘫。后来，虽多方求医，但都收效甚微。3个月后，任宏超的母亲也不告而别。那年，任宏超还不满2岁。从此年迈的奶奶担起了照顾儿子和孙子的重任。

　　任宏超家本有7亩农田，靠奶奶一人耕种实在太吃力了，两年前他们只好放弃了偏远之处的4亩地，只留下近处的3亩地。但就是这样，年过花甲的奶奶也仍感力不从心，她一边要照顾儿子和孙子，一边又要下地干活。夏收和秋收的时候，更是忙得焦头烂额。2002年5月的一天，奶奶在农田收麦子，任宏超一边照顾着轮椅上的父亲，一边在自家院里看书，他突然抬起头对父亲说：“爸，我要是会做饭了，我婆就不用那么累了。”任新会说：“你才6岁个碎娃，咋会做饭呢。”任宏超说：“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啊。”那天，正好厨房里有奶奶擀好的面条，也许是实在没有啥好办法了，父亲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任宏超比划着怎样生火，放多少水，下多少面，小宏超就笨拙而又吃力地在厨房里摸索着做。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连汤带水的一锅面条竟真的做好了。当脸被烟熏成了小花猫般的任宏超把饭送到正在地里干活的奶奶面前时，老人禁不住老泪纵横，一把将小孙子搂在怀里……

　　为了挣钱给孩子交学费、买本子，60多岁的奶奶就趁孩子放寒、暑假的时候外出打工。每回离家时，奶奶都会对任宏超说：“婆不在家，你一定要把你爸照顾好了。等婆回来时，你爸要是不在了，或者是饿瘦了，婆就要说你了。”任宏超把奶奶的话记在了心里。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任宏超只会下奶奶擀好的面条或熬一锅稀饭。奶奶不在家，面条没人擀了，任宏超只能顿顿给爸爸熬稀饭。看着爸爸一天天瘦了下来，任宏超急了：“爸，光让你喝稀饭不行，我要学会蒸馍。”任宏超又在父亲的指点下开始学做蒸馍。当任宏超终于蒸出了第一锅馍后，发现自己做的馍不像奶奶做的那样好吃，而且比较硬。任宏超对爸爸说：“这次我没做好，下回我会把馍做好的。这馍你还得吃，我婆把你交给我了，我就要把你照顾好。”父亲任新会听得热泪盈眶。

　　六七岁的时候，任宏超已经会干很多地里的活了：拔草、翻地、撒玉米种子……收麦子的时候，奶奶在前边割，他就把一堆堆割好的麦子抱到路边，再把麦子抱到架子车上，然后一个人拉回去。任宏超对记者说：“我多拉点，我婆就能少拉点，婆割麦子太累了，我想替她干点活。”秋天，任宏超忙着帮奶奶收玉米，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常常被玉米叶子划出一道道伤痕，有时鲜血直流，任宏超从来没在父亲和奶奶面前喊过疼。任新会说：“孩子越懂事，我越心疼，可实在没办法啊。”

　　任宏超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后，得赶紧出去给牛割草。记者问他：“别的小孩写完作业就跑出去玩了，你为什么不玩，而是出去给牛割草呢？”任宏超倔强地说：“玩没意思，我要割草喂牛。牛胖了，下地干活就有劲了，我婆就不用那么累了。”记者说：“我们把你带到西安玩两天好不好？那里有很多好的学校，很多好玩的地方。”任宏超的头摇得很厉害：“我不去西安，去了就没人给我爸做饭了，我还要给我婆做伴，还要割草喂牛哩。”

　　父亲：“孩子是我能生存下来的主要动力。”

　　任宏超母亲走的时候，任宏超才1岁8个月。晚上，奶奶经常抱着任宏超睡。奶奶一大早要下地干活，只能把小孙子丢在炕上。任宏超太小，早上醒了，发现奶奶不见了，自己又下不了炕，就大哭起来。任新会听儿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心如刀绞，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爬到任宏超睡的那间屋子，让孩子踩着他的背下了炕。此事过后，奶奶早上离开家之前，都要先在炕边放一个小凳子，让孙子踩着下炕。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奶奶早上下地后没人给任宏超穿衣服。从两岁多开始，任宏超就开始自己穿衣服。有一天，任宏超自己穿上衣服，踩着小板凳下了炕之后，欢欢喜喜地跑到父亲的房间，用小手指着身上的衣服对躺在炕上的父亲说：“爸，你看，你看———”任新会笑着说：“我们的宏超就是能干，都会自己穿衣服了。”只是父亲笑着笑着就哭了，因为任宏超把衣服给穿反了。

　　任新会是个很要强的人，看到自己不仅难以养活儿子和母亲，反而给老人家和幼小的儿子添了不少麻烦，就趁母亲和儿子下地干活的时候喝了一包老鼠药想了此一生。及时回家的母亲和儿子发现了，任新会被火速送往医院抢救了过来。任宏超3岁的时候，一个好心人表示要收养任宏超。任新会想，孩子跟着自己，吃不好，穿不好，还要受很多罪，干脆送人算了，就试探着对任宏超说：“有一个好心人要你做他的儿子呢。你跟他过，能住楼房，还能坐小车，你跟他走好不好？”任宏超立刻哭了，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脖子说：“我不，我不……”任新会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是个顶聪明的人，出事前一直做生意，也十分喜爱文学，在村里小有名气。这件事过后，他写了一首名为《父子情深》的打油诗：送儿出门脱苦海／荣华富贵他不要／愿吃苦来愿受辱／父子情深如长江。

　　任新会出事后，为了治病家里一贫如洗。奶奶年纪大，又不识字，外出到西安打工只能在小饭馆给人家干扫地、洗碗之类的活，吃住除外一个月就100来块钱。任宏超家的隔壁就有一个小卖部，任宏超从来没去买过一次零食。有一回，一群小孩从小卖部买了方便面，兴高采烈地往回走，被任宏超看见了。任宏超犹豫了好大一会后问父亲：“爸，方便面好吃不好吃？”任新会说：“好吃，你想吃方便面？”任宏超点了点头，任新会就递给任宏超5毛钱。当任宏超高高兴兴要出门买方便面的时候，任新会突然叫住了他：“来，爸问你，你用这5毛钱买了方便面，就没钱买本子了。是本子重要还是吃方便面重要？”任宏超没有说话，他把5毛钱放在炕上就跑了出去。任新会告诉记者：“那天，孩子跑出大门后就哭了，听见孩子哭，我心里难受得厉害。孩子就想吃一包方便面，这个愿望我都没办法满足他，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可细一想，孩子没有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了。给你们说句心里话，孩子是我当初自杀未成之后为什么能够生存下来的主要动力。”逢年过节的时候，亲戚朋友带点好吃的，任宏超每回都是先拿给奶奶和爸爸。奶奶和爸爸不舍得吃，他就趁他们不注意，把好吃的硬塞在奶奶和爸爸的嘴里。有一次，他还对爸爸说：“你能不能给叔叔说一下，下回别让他给我带好吃的了，让他给我买点书本带来就行了。”

　　奶奶：“这件衣服还是他爸穿过的，我孙子已穿了好多年。”

　　从父亲出事到现在，任宏超一家祖孙三代3口人从未买过一件新衣服。任宏超平时的衣服有的是好心人送的，有的是任宏超父亲小时候穿过的。任宏超的奶奶拿出一件蓝色的旧中山装对记者说：“这件衣服到现在已经有20年了，还是他爸12岁时穿的，我孙子现在穿了好多年了。”4岁的时候，任宏超就被奶奶送到学校上学前班。因为任宏超年龄小，穿的衣服又很破旧，加上农忙时奶奶根本没时间洗衣服，任宏超的衣服常常又脏又破。有一天放学回来，任宏超对父亲说：“班里的同学笑话我，说我的衣服又脏又烂，我要学洗衣服。”就这样，在任新会的指点下，任宏超又学会了洗衣服。从此以后，任宏超几乎没有再让奶奶帮他洗过一次衣服。奶奶说：“有空的时候，我要给我孙子洗衣服，他一点都不让。”任宏超接过奶奶的话说：“我婆干那么多活了，我不想再让她给我洗衣服了，我要让我婆歇一歇。”

　　奶奶每回外出打工，任宏超都要把奶奶送到公共汽车上。2005年6月的一天，奶奶又要去西安打工了，而且这一走就要40多天。任宏超4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奶奶要在6点之前赶到10里以外的车站，坐上第一班开往西安的汽车。在奶奶上车的那一刹那间，任宏超还是像过去一样忍不住哭了。奶奶提起这事就落泪：“我听到孩子的哭声，真想从车上下来，真想什么地方都不去了，就陪着孩子，可不能啊，我要给孩子挣点钱，这样才有钱给孩子买笔买本子。”任新会说：“那天，孩子回来时，眼睛都哭肿了。我想他送过奶奶回来时应该哭了一路，可孩子到家时第一句话却是：爸，我给你做饭吧。”

　　任宏超家后面的山上有很多树，别人砍完树后会丢下很多树根、树枝。任宏超一有时间就会去捡树根、树枝。回来后，又用斧头把这些树根、树枝劈开，摞成堆。如今，年仅10岁的任宏超拿斧头劈柴的动作已经很老练了。记者在任宏超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大堆劈好的柴。老奶奶告诉记者：“这些柴火都是我孙子劈的。孩子很懂事，每回不等我说，就出去捡柴火，孙子捡的柴火多得都用不完。”记者问任宏超：“劈柴时，要是受伤了给爸爸说吗？”任宏超说：“我不说，我怕我爸担心。”

　　任新会的一个朋友在西安打工时，碰到一户人家的老人逝世了，留了一个旧轮椅，就花了140块钱把这个旧轮椅给任新会买了回来，对任新会说：“我送不起新的，就给你送个旧的吧，总比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强。”这样，任新会平时就能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了。可任新会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从炕上坐到轮椅上，奶奶在家的时候还好，她外出打工的时候，这个重任就交给了任宏超。任宏超每次都要先把轮椅固定住，然后再把父亲的双腿抱到轮椅上，父亲再用双手扶着轮椅，在任宏超的帮助下，把上身“翻”到轮椅上。回到炕上的时候，则按相反的程序进行。如此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记者禁不住问：“宏超，这些年来你感到累不累？”任宏超又是摇摇头：“不累，不累，我早习惯了。”

　　校长：“这孩子学习很刻苦，他的及格标准是85分。”

　　任宏超所在的稻峪小学的范校长说：“这个孩子确实很苦，做饭、下地、劈柴……什么活都干，他父亲对儿子要求很严，给儿子定的及格标准是85分。这孩子学习很刻苦，成绩相当好。任宏超品质也很好，对学校的劳动也很积极，思想也比别的孩子成熟得早，只是困境使他变得有点内向，平时不大爱和别的同学说话。”

　　才10岁的任宏超已经上小学四年级，几乎每回考试，都在班里的前三名之内。由于任新会给孩子定了一个85分的及格线，任宏超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很晚，第二天一大早又背起书包上学校。记者问：“爸爸给你定了这么高的分数线，你觉得过分吗？”任宏超急忙说：“不过分，这样我才能比别的同学学习好。我学习好了，以后才会有出息。等我有出息了，我要把奶奶和爸爸接到城里去。我还要给爸爸看病，不管困难多大，我一定要把爸的腿看好。”

　　任新会一提起儿子的学习成绩就显得很自豪：“孩子很懂事，也很努力，尤其是数学一直很棒，这两年，语文成绩也提上来了。”任宏超的父亲还特意让记者看了一篇任宏超的作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假如，我的假如是一名警察，我要保护国家财产，维护社会治安……我头戴警帽，身穿警服，腰带手枪和手铐，开着警车巡逻在大街上……任宏超的父亲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考个好大学，有本事了，回报社会上曾经帮助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