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内蒙古孤儿泪别“爸妈”

　　刘成刚哥儿俩和爱心家庭的新妹妹涤涤一起玩电脑游戏。本报记者甄宏戈摄

　　7天前来京参加夏令营寄宿18个爱心家庭

　　昨天下午6点，六里桥长途汽车站，一辆开往内蒙古的长途汽车缓缓驶离站区，30个孩子趴在车窗上，泪眼婆娑。“不哭，爸爸（妈妈）会来看你们的！”窗外，随车奔跑的几十个成年男女挥舞着手臂，许下同样的承诺……

　　这些孩子是内蒙古锡蒙浩特锡蒙儿童福利院的孤儿。7天前，他们乘坐11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北京，参加中国社工协会儿童希望救助基金工作部（简称“儿童希望”）组织的“手拉手夏令营”活动，住进18个爱心家庭。

　　营期生活

　　30名孤儿的年龄在10岁到16岁之间，均已上学，最小的刚读完小学一年级，年龄最大的即将初中毕业。对他们来说，北京是陌生的，18个爱心家庭的临时父母是陌生的。

　　■电梯失踪事件

　　“光哭是没有用的”

　　主人公介绍

　　刘成刚：10岁，一年级学生，和孪生弟弟一起来京。

　　身世：3岁时父母病逝。

　　性格：单纯得像在大草原放养的孩子，不懂社交礼节，见人不打招呼。

　　北苑家园的居民陈华（化名）接待了刘成刚这对孪生兄弟。开营两天，陈华就发现女儿涤涤非常喜欢这两个哥哥。“他们已经成了非常铁的朋友。”陈华满脸笑意。

　　“别看他们现在挺活泼的，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陈华说，兄弟俩来的第二天，她打算一早送他们去参加夏令营活动，哥儿俩很兴奋，尤其哥哥刘成刚没等弟弟收拾好就冲进电梯下楼去了。

　　陈华当时也不担心，认为家住3楼，而且小区里的人都认识，刘成刚只要提她的名字就能找到她，也就随他去了。可陈华没意识到，从内蒙古来的刘成刚并没有搭乘过电梯，根本不会使用按钮。

　　“我到楼下一看，哪里还有人影，吓得我一层一层电梯地找。”陈华心急如焚，好在从21层的保洁人员那里得知，刘成刚被送回了3层。

　　陈华果然在3层见到了刘成刚。当时，他正靠着墙壁不停地哭。

　　“其实，他在电梯里看到过很多人，就是不敢上前询问，只是不停地哭。”陈华说，“事后，我跟他说要学会开口求助，光哭是没用的。”

　　■吃肉的故事

　　“说出你真实想法”

　　主人公介绍

　　都仁：14岁，初一。

　　身世：不记得何时成为孤儿。

　　性格：不爱说话，害羞，会听汉语但不太会说。

　　在18个负责接待的爱心家庭中，刘风（化名）的家很特殊，这个家还没有小孩。

　　住在刘风家的孩子叫都仁。和所有来度夏令营的孩子一样，他刚到刘风家的第一天很紧张。刘风理解他的心情，但不表露出来。吃饭的时候，刘风问都仁想吃什么菜。都仁回答说喜欢吃蔬菜。

　　“他说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当晚，刘风做了一桌子的蔬菜，并刻意切了一小碟红肠。结果如刘风所料，都仁几乎没碰桌上的蔬菜，而是把红肠一点不剩地吃光了。

　　第二顿饭的时候，刘风照例餐前询问都仁想吃什么，都仁仍说蔬菜。“你究竟喜欢吃蔬菜还是肉？”刘风再次确认，这回都仁红着脸说想吃肉。饭后，刘风拉着都仁谈心，告诉他应该真实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否则对方很难明白，他的愿望也不会实现。

　　“不光都仁，很多孩子都羞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刘风在和其他家长交流的时候说，即使父母的角色只是临时的，但必须对孩子负责，要让他们克服胆怯自卑的心理，大声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天使”游戏

　　“爱和被爱都要学”

　　主人公介绍

　　刘晓坤：14岁，初一。

　　身世：不记得父母何时去世。

　　性格：特别聪明，作文写得很好。

　　夏令营期间，30名孤儿除了和临时父母相处，还会参加“儿童希望”组织的活动。这些活动中，最别出心裁的要数“我是你的天使”游戏。这是一个让孩子们相互表达爱心的游戏。

　　夏令营的第二天。30名孤儿来到“儿童希望”总部，围坐一圈后开始抽取纸条。每个孩子必须在这张纸条上写上其他29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之后纸条被汇总并打乱顺序，再由在座者随意抽取。

　　“你们是纸条上写的那个人的天使了，从现在开始要默默地保护和关心这个人，但不能告诉对方。我呢，是你们的天使长，你们要关心对方的时候要通过我，比如A是B的天使，A知道B爱吃苹果，想送给B一个苹果，就可以把苹果交给我，由我转交。”“儿童希望”工作人员马燕宣布游戏规则。

　　刘晓坤拿到纸条的时候特别兴奋，觉得不仅自己有人保护，而且还能保护他人。他说，爸妈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小到都没有印象了，虽然被别人关心，但从没主动关心过别人。

　　刘晓坤是一个不爱发言的男孩的“天使”。他通过马燕带话给这个男孩，希望对方能够积极发言。这个男孩也按照刘晓坤的建议，第一次在活动中主动发言了，这让刘晓坤非常有成就感。

　　刘晓坤也得到了一份神秘的关心，“我不知道是谁，他通过天使长给我买了爱吃的水果。不过，我最希望得到他的一封信，鼓励我做个好孩子。”

　　马燕说，这个游戏是针对孤儿很少体会别人默默的关心，也很少默默去关心他人的特点来设计的，因为被爱和爱人是同样重要的，都需要学习。

　　背后故事

　　是否给零花钱引发爱心之论

　　在这些孩子寄宿期间，18个爱心家庭不止一次聚到一块儿交流育儿心得，经常为某个“爸爸”或“妈妈”的一个做法进行讨论。其中，关于是否应该给孩子零花钱的讨论最为激烈。

　　一次家长会上，乌仁图雅的“父母”说每天会给“女儿”20元零花钱。

　　乌仁图雅是个15岁的女孩，刚读完初二，是学校的优秀大队长，也是福利院老师的好帮手。对于零花钱，她还是第一次得到，也知道其他同来的孩子都没有。“爸爸妈妈对我好，我知道的。”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眼中闪着泪花，“我的亲生父亲因为突发心脏病，在我3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妈妈也死了，但我不知道她怎么死的，我没见过妈妈。”

　　但是其他孩子的家长认为这样不利于孩子成长。他们认为这些孩子最后还是要回到福利院，如果爱心家庭提供给孩子的条件与福利院的相差太多，孩子的心理必定会有落差，会进行比较，说不定还会产生攀比的心理。

　　对话

　　锡蒙儿童福利院院长：

　　作为此次夏令营活动内蒙古方的领队，锡蒙儿童福利院院长包桂兰感触很深。

　　记者：通过这次活动，您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包桂兰：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福利院是2005年才建成的，这次所有孩子都来了。他们成为孤儿的原因虽然各不一样，但他们的共性非常一致———情感上孤独、自卑、敏感；性格上内向、固执；表现为少语和语言认知能力有限。这种负性情绪与自身不良的性格特征密切相关。福利院老师少，不可能一对一地进行心理辅导，这次活动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孩子们不适应，现在看来比预想的效果好很多，爱心父母们不仅给予他们关爱，而且言传身教地纠正了孩子很多缺点。

　　记者：孩子的这些变化可能与环境改变有关，也许只是暂时的。

　　包桂兰：无论是地域环境的变化还是人际环境的变化都会对孩子产生影响，我们更看重他们与人群的接触、沟通，也就是对他们语言认知和表达能力的培养。比如，他们在学校有很多同学，可能活跃一点，因为他们有他们那个年龄层的特殊语境。北京的7天夏令营让他们改变很大，他们不仅开口表达想法，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如用完洗手间会关灯什么的，这大概和地域、文明程度有关。不管怎么说，他们不再是沉默的羔羊了。

　　夏令营牵头人：

　　“以前住宾馆这次住家”

　　“儿童希望”工作人员马燕是夏令营的牵头人。对她来说，组织夏令营活动最难的地方在于用什么方式让孩子们度过一个有意义的假期。

　　记者：这是“儿童希望”第四次举办“手拉手夏令营”活动，与往届相比，这次活动的最大不同在哪里？

　　马燕：我们从2003年开始每年都会组织这样的夏令营。以前组织的夏令营，孩子们都被安排住在宾馆，让他们吃好、穿好、玩好，而这不利于他们的心理建设，所以这次我们把他们安排在普通百姓家里，营造一种家庭的氛围，淡化孩子们的痛苦记忆。

　　记者：在爱心家庭的甄选中，“儿童希望”有什么特别的吗？

　　马燕：费了不少心。我们开始想在多个社区寻找家庭，后来考虑到孩子们的接受度，就安排他们在一个社区。18个爱心家庭里有13个来自北苑家园，这个社区义工很多，每年还举办慈善捐款晚会。同时，我们要求爱心家庭必须有孩子，对孤儿这个群体有一定的认知，家中成人需要有正常、规律的工作等等。

　　记者：我记得都仁的“妈妈”还没有小孩，为什么她家能入选呢？

　　马燕：她家是个特例。女主人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也非常喜欢孩子。为了成为爱心家庭中的一员，她不止一次提出申请，应该说是她的热忱打动了我们。

　　记者：有没有想过这种短期的温暖对孩子未必有利，他们回到福利院后可能感到更加痛苦，甚至滋生出不好的心理？

　　马燕：我们希望爱心家庭能够长期同孩子建立联系，现在已经有几个家庭提议要和孩子建立长期联系，并希望假期可以出资让孩子到家中居住。如果说会出现有悖夏令营活动初衷的现象，真的非我们本意，总之这是个好的、善意的活动，不能因噎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