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母亲的微笑

　　心灵驿站

　　周玉永

　　在这海拔5000多米的青藏高原生命禁区，她用柔弱的肩膀拯救了一个个家庭，让妻子不会失去丈夫，让父母再次拥抱着孩子，让老人看到子女都安然无恙，即便自己付出生命

　　在我们汽车团，有一家父子母子兵。父亲是高级工程师，母亲是卫生所的军医，都是30多年军龄的老兵了。

　　他们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都在团里的模范先进连队。个子矮小的哥哥在连里一排二班当班长，健壮憨厚的弟弟在连部当通信员。那天，我们一起到唐古拉山去抗雪救灾，他们的母亲也背着药箱一同前往。回来的路上，雪山崩塌，兄弟两个全都遇难了。

　　当他们的母亲把哥俩从冰雪里扒出后，他们已经断气了。然而没有见到她有多悲痛的样子，她双手抱着兄弟俩，尽力用母亲的体温融化冰冷的孩子，然后看着雪山上的五彩经幡，看着矗立在唐古拉山象征着高原精神的西部军人雕像，再看看怀内的孩子，默默地不说一句话，只是将身上的皮大衣脱下，动情地瞅了兄弟俩一眼后，小心地盖住孩子们的身体。凭着救死扶伤的军医职责，转身就去救其他的战士。这时，她看到了有一大块冰块挂在凹凸不平的峰巅上，有个战士趴在上面吃力地挥舞着手臂，那神态就像是失去母亲的孩子。但是当时雪块乱飞，那一大冰块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而峰巅下面便是无底的深渊。连长第一个冲上去救人，却被这位母亲拽住了。这位母亲不顾别人的劝阻，坚决地挺身而出，攀岩走壁，非要把冰块上的战士救出来不可。突然又一次雪崩，飞来的冰块如石子填海，她再也没能出来，和这沉寂的雪山融为一体了。

　　置身在这繁华闹市，很难看到纷飞的大雪，很难有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可脑海里一遍遍出现这位母亲的形象，仿佛就在我的身旁，为我拂去因高寒缺氧而带来的痛苦。

　　我现在有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成为一个父亲时，这才真正地懂得当时那位母亲的“表现”。那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对于人生很重要。那位母亲比别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作为母亲，她能直面死亡，更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作为“白衣天使”和医生，拯救生命是她神圣的职责。当她忘我地攀岩走壁时，她在拯救身体生命和拯救精神生命。因为在这海拔5000多米的青藏高原生命禁区，她用柔弱的肩膀拯救了一个个家庭，让妻子不会失去丈夫，让父母再次拥抱着孩子，让老人看到子女都安然无恙，即便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每当听到《青藏高原》这首歌时，总想到这位母亲和那次山上的雪崩，她让我懂得生命如一棵树。树根向上开始分叉的地方开始痛苦。这个痛苦最大。到后来分叉树枝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痛苦也越来越少。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