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是昂贵的

　　■叶倾城

　　如果我说我觉得黯淡，并且不因为钱，请相信我是诚实的。

　　那一天，我小心翼翼地向人开言，请她百忙之中，拨冗帮我查查某笔我至今没收到的款项，是财务还是邮局出了问题。此事拖了半年多，大约人家也早不耐烦，借势翻脸：“

　　仿佛当我面砰一声关上门，这闭门羹吃得，我半天才反应出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刚到北京的时候，我还帮你找工作呢。”自己都苦笑。太像《功夫》了，冯小刚在生死边缘大叫：“我还请你吃过饭呢。”乱斧毫不犹豫落下来，血光四溅，世界安静下来，命还不抵一顿饭钱。

　　若是抢地盘这样的大事，我死而无怨———发财路上，我们都是遇佛杀佛遇魔杀魔。但，根本不是这回事。我唇焦口燥，一杯新茶搁凉了，我去倒了重泡一杯，就被茶罐锋利的边缘割伤了手，血的影子隐隐地浮出来，竟不觉得痛。

　　该怎么抵挡我的失望。陌生女孩在电话那头，怯怯叫我“叶姐姐”，全无把握地问我记不记得曾经有过一次饭局，啊不记得了？声音失望得微微颤抖。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便慨然应允。

　　此刻，我怀疑是否我的善良被当作愚蠢，在被嘲笑被轻视？我却立刻警觉自己的荒唐，那些被我辜负过的人呢？做小毛毛的时候，谁曾在大雨里抱起丢了钥匙号啕大哭的我？终于到了家，我急着向家人哭诉，一回头好心的叔叔已经不见了。初三那年，我无端去长江边发呆，黄昏时候身边有一位阿姨，一路絮絮，我忽然才反应过来她是以为我来寻死的……甚至就在上个月，我提着大袋小包过天桥，我埋头疾走，忽然有位姐姐靠近我，假装问路，借机提醒我：“有人在摸你的包。”

　　他们都消失了，像一滴水混同于大海，我永远不知道，哪一颗曾经滋润过我干裂的喉。而此时，新茶缓缓在杯中旋转盛放。我也曾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正如很多人一样。

　　而我，承认善良是昂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