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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国企的荷尔蒙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02日09:06 四川在线

  几年前我曾经在一家大型国企工作。这个企业很龙,或者说自以为很龙。龙到什么程度?它很多年前就声称要跨入世界工业500强,据说现在已经“强”了。它的品牌在国内家喻户晓。它可以每年招进三五百个大学生,扔到生产线上去“劳动锻炼”半年至一年。一两年后,大学生大量流失,然而它却很骄傲地说,它就是全中国该行业的人才培养基地。

  前任董事长很“红照壁”,整个企业都笼罩在他的光环之下。

  入厂后两周的军训,是这个军转民企业的传统。之后,我们进入厂区劳动。在昏沉沉、轰隆隆的厂房下,我看到的是异化——一排排工蚁在机械地劳动。

  同事小刚比我幸福,他看见了许多漂亮的小妹妹。小刚是我校友,我们搭同一列火车来报到,下火车后在等单位接待车时认识了。第一印象,他是个随时都在花枝乱颤的家伙,有的是精力时刻晃出风摆柳的动荡造型,年青得晃眼。他的笑声很奇特,大珠小珠砸玉盘,响亮、干脆、连发。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所以至今我仍把他当弟弟看待。

  而实际上,这个小家伙已经被荷尔蒙攻陷,看见生产线上那么多的“花样年华”,他的快乐膨胀着,成天话不停口,笑声乱炸。他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只飞在花丛中的小蜜蜂,我则成了另外一只工蚁。

  小刚很快和周围岗位的小姑娘熟悉了,正盘算着选择其中之一重点进攻时,领导安排换岗实习,他的小算盘不得不清零重拨。

  有人提醒小刚,厂里有很多未成年工,当心诱骗无知少女。他大有不值一提的意思:“我这么纯洁的人!全是柏拉图式的。不要以色狼之心度天鹅之腹。”

  提醒者也毫不客气:“天鹅就不要繁殖了?少装处!”

  我在生产线上站了将近一年。那一年,活跃的只有双手,脑袋像泡在死水里一样,什么也不能想,失望和疲倦交困。

  有一天早上,我刚从宿舍出来,就看见另一栋楼前围了一大堆人。楼上多数窗户都有人探头出来。正疑惑间,一辆警车呜里哇啦地开过来了。下来两个警察,一步一钉很庄重威严地走向人群,人群自动分开。我连忙凑过去看,一个小青年,大概十八九岁,趴在那里,已经死了。临死前可能挣扎了一下,一条腿弯曲,摆出了一个介于爬和攀登之间的姿势。警察开始画线、拍照。

  周围的小工友们议论纷纷。

  “哪个车间的?”甲问。

  “二车间的气焊工。”乙答。

  “有啥子想不开的,要跳楼?”

  “不晓得。听说昨天还好好的,加班到十点钟才回去,没和哪个吵架。半夜还起来泡方便面吃,今早上象中了邪一样,推开窗子就往下跳。六楼啊,不死也要残废。死了倒还撇脱些。”

  第三个人(丙)加入议论:“为情所困呗,还能为啥子。厂头每年都会死一个,今年还超标了,这是第二个。”

  乙不满意:“你乱扯!啥子为情所困哦?他连对象都莫得一个。依我看,他是缺钱花,听说他家头穷得叮当响,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挣钱。这娃儿天天啃馒头,省下钱来给家里邮回去。活得太累了,死了倒干脆。”

  “你娃才胡扯。老子们哪个不累?你咋不跳呢?天天啃馒头,还吃那些费钱又不饱肚皮的方便面嗦?”

  “别个临死享受一下要不得哇?”

  那个临死前泡方便面吃的劳务工死得那样务实。我心里很堵。

  终于有一天,一纸调令下来,我和小刚等同事都被铲到了厂研究所。调入研究所后,工作轻松多了。被军训、劳改调教得诚惶诚恐的我,以为有机会学以致用、事业起步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研究室里一半时间在研究“空事”。老同事们嘴里重复率最高的,是一些很陌生的术语,比如“大盘”、“庄家”、“跌停”、“ST”、“套牢”。我还意外发现一群当了爸爸的男人,聚在一起,也会喜形于色地谈养孩子的苦经,以及小家伙带来的种种快乐。而这些,我曾经以为是男人们不屑交流的妈妈经。

  如果生产线是百花园,研究所就是戈壁滩。女性少得可怜,适龄未婚女性更少。不过小刚毕竟是小刚,他很会利用资源。不几天,就与仅有的几位女士混熟了。成天张姐李姐地呼来唤去,机关枪似的笑声在一片柔波中格外欢快。

  说小刚艳福不浅并不确切。他艳福广,但都很浅。因为外形长相太保留了点,虽然是爱情易燃品,但经常冒阵轻烟了事。

  我们一起参加了很多次演讲赛、知识抢答赛,合作愉快,成绩不俗。在同组比赛时,他就是我的“黄金搭档”。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他有时会问我:“如果被两个女生同时爱上,自己又都喜欢,该怎么办?”可爱的、多情的、有责任心的小家伙,已经知道未雨绸缪了!

  那个很龙的企业,时刻提醒我自己很虫。在其中蠕动了三年,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穴位,供我蜕变成一颗螺丝钉。后来我辞职离开了,在盘点那几年的收入时,才发现与小刚的友谊是那样清新宜人。他聪明、幽默、机智、活泼。在一群人中,我们总能够巧妙生发,机智对答,惹笑频频,是最跳跃的两朵浪花。而当我们偶尔路遇时,却又无话可说。他不开心的时候就是小龙女的古墓气氛,没有一丝表情,脸色苍白泛青,叫人心疼,这种时候一年年增多。

  我临走那年,忙一些事,几乎把自己茧封。而这一年小刚的爱情攻关有了重大突破。他回老家时在火车上有了“艳遇”。那位被他的幽默和爽朗征服了的女孩,经不住思念,来跟他同居了。可是女孩渴求着十全十美,总希望小刚能更有出息,埋怨渐多,终于分手了事。那一年小刚很阴郁。

  后来,小刚去了深圳,有了比较满意的收入,和大学里中意他的一位女生结了婚。

  他曾经出差路过成都,跟我小聚,可是那两个天真地玩笑的小同事似乎都变了,各自沉重。我不记得当年我们都说些什么,可以开怀大笑,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回忆起那样的时光。

  在国企的那段日子,我长了一些职业青春豆,有着不堪回首的难看。而小刚的试爱也屡屡失败。我所处的那家国企,似乎也到了更年期,内分泌失调,暴食暴饮,狂吐猛泻,当初同时进厂的同事,现在还留着的已经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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