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座吃亏感：失衡社会的道德焦虑

　　近日发生在河南郑州的一场争论很有意味。市政府给老人发放老年公交ＩＣ卡，凭此卡每月可免费乘车70次，可这件“尊老善事”在上下班乘车高峰期遭到年轻人的抵制。

　　一个健康社会的道德生态与文明体系中，老人天然地应受尊重。无论何种情况，年轻人主动向老人让渡部分“舒服”，是年轻人的道德义务。

　　我感兴趣的是，这些年轻人为何会对老年卡发出质疑，为何会产生“让座对得起道德对不起自己”的让座吃亏感——有人称这说明如今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尊老，道德意识越来越淡薄，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这种“让座吃亏感”不是一种个人可以自我控制的功利选择，而是整体性社会失衡下一种道德生态失衡：一个道德的社会，需要有一个从容、淡定、共赢的公众心理空间，过多的现代性压力和多数人感到“相对利益受损”的社会，缺乏道德行为的生长空间。道德，总意味着人要向外付出点什么，可过大的压力使人疲于为自己的利益奔命，挤压了奉献的心灵空间；而“相对利益受损”的生存感觉，则让一个人对生活中的“吃亏”充满警惕和敏感，对外在充满“敌意”，不愿意再让人占什么“便宜”。

　　可以看到，“建议老年公交卡上下班高峰失效”代表着上班一族年轻人的声音，看看他们的倾诉：我们这些年轻人起早贪黑，真是上班拖着一身的睡意，顾不上吃饭，下班拖着一身的疲惫，顾不上休息——可以想象，正是现代公司社会的种种压力挤压了他们的道德心灵，逼得他们在让座上与老人斤斤计较。如果这些年轻人工作不是太难找，工作强度不会太高，不是连连加班加点，老板不以克扣奖金加压，他们会如此失礼地抱怨老人吗？加上买房贵、看病难、上学贵这些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的问题，沉重的现代性压力占据了心灵空间让许多人根本从容不起来，当忙死累活一天下班时碰到需要他们“让座”的老人卡时，他们自然会产生排斥心理。

　　这些年轻人说“让了座对得起道德对不起自己”，“对得起自己”为何被提上一个很高的位置？因为他们在现实中感觉自己属于“相对利益受损”阶层，即对比别人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曾有调查显示，中国社会多数人都有“相对利益受损”意识：员工感到被老板“盘剥”，下级感觉被上级“盘剥”，百姓感觉被权力“盘剥”。试想一下，一个多数人感觉自己相对利益受损的社会，人们会主动付出什么吗？一个刚在公司加完班疲惫不堪的员工，会情愿让座给老人吗，在公司吃了亏的他会吝啬地认为让座也是一种“吃亏”。只有一个多数人感觉到“相对利益增加”的社会，道德行为才会源源不断，人们会把让座、捐赠等当作一种自然的报恩。

　　从这个角度看，年轻人抵制老人卡，年轻人的让座吃亏感，正是失衡社会的一种道德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