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神社让日本很难受

　　靖国神社的最大支持者转变态度

　　如果不是身在日本，很难想象日本人对靖国神社问题的关注程度。主流媒体不仅天天有报道，相关的电视辩论甚至连夜进行，真可谓“通宵达旦”。

　　8月2日，也就是本周三，日本《朝日新闻》报道称，靖国神社已面临“存续危机”。近年来，由于战争遗属不断去世，年轻人漠不关心，靖国神社固定的参拜者和支持者日益减少。到目前为止，靖国神社的“崇敬奉赞会员”比去年少了3000人，而且这种趋势还在发展。对此，立命馆大学的赤泽教授称，靖国神社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正拼命把自己装扮成“国家主义”的象征。8月1日的《周刊现代》似乎印证了这种“存续危机”，因为连甲级战犯东乡茂德的孙子也提出要求，希望首相小泉纯一郎发表“暂停参拜靖国神社宣言”。在此之前，甲级战犯广田弘毅的孙子广田弘太郎也表示，反对靖国神社合祭的做法。7月31日，自民党议员外添要一表示，日本政府必须通过自己的意志解决靖国神社问题，这与其他国家是否干涉内政无关。

　　在这段时间，产生较大轰动效应的要算7月30日朝日电视台做的一期节目。该节目用两个小时的时间专门探讨靖国神社问题，日本遗族会会长古贺诚作为特别嘉宾出席。遗族会是二战中日本战死者遗属的全国性组织，是影响日本政坛的一股庞大的右翼政治势力，是靖国神社的主要支持者。有好几位日本首相曾在遗族会中“挂职”。作为会长，古贺诚的影响力也很大，他送给靖国神社的灯笼就挂在小泉所送灯笼的左边。在朝日电视台的节目中，古贺诚说，他的父亲当年被一张红色招兵令送上了战场，后来，母亲见到的是一口棺材，里面只有一张死亡通知，上面写着他父亲的名字和死亡日期。那年，古贺诚两岁，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后来听说他死在菲律宾。古贺诚强调，他父亲和大多数士兵并不是战死的，而是因为得不到国家的救助而惨死他乡。必须有人来承担战争责任，身为一名战争遗属，他不同意把作为士兵死亡的受害者与导致这场战争的责任者，祭奉在同一个神社。最后，古贺诚十分激动地说：“如果靖国神社坚持实施分祭就会违背教义的话，那么就要以取消靖国神社的宗教法人资格为目标，在遗族会内部积极讨论分祭问题。”

　　“天皇的表态”让日本右翼陷入被动

　　关于靖国神社的争论始终是日本的热点，但近来发生的一件事对日本媒体和民意产生了很大影响。7月20日，《日本经济新闻》公布了一份已故的昭和天皇裕仁的谈话记录。记录显示，裕仁对靖国神社供奉甲级战犯不满，从而停止了参拜。这对日本右翼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因为在日本人心中，天皇无疑是国家象征，而经历过二战的裕仁对靖国神社不满，恰恰否定了右翼所宣传的、靖国神社在国家和民族意义上的正统地位。此后，《每日新闻》、《日本经济新闻》等媒体马上进行民调，结果显示，反对下届首相参拜的比例大幅上升，达到了60%左右。7月29日，一个有名的日本右翼评论家对着朝日电视台的镜头抱怨说，“昭和天皇的资料”选在这个时期披露，完全是《日本经济新闻》的阴谋。因为它的广告客户中大多数都和中国有贸易往来或经济关系，《日本经济新闻》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编造了这些谎言。7月28日，朝日电视台连夜举行了长达5个小时的现场辩论。其主题是“激烈辩论！昭和天皇与靖国神社”。参与辩论的人多达12个，既有自民党、民主党的议员，也有著名外交评论家和东京大学教授。为了保持客观公正，该节目还邀请了部分右翼代表。争论十分激烈，有的观众甚至担心日本社会是否会因此发生分裂。

　　小泉参拜已不能代表日本了

　　日本国内对参拜问题的激烈争论与“8·15”即将到来有关，但分析人士指出，小泉即便参拜，也已经不能代表日本了。首先，小泉很难代表日本政府。小泉是现任首相，以前参拜得到了绝大多数内阁成员的支持，但现在不同了，内阁中的几位阁员，如二阶俊博和与谢野馨等人明确反对参拜。其次，小泉不能代表自民党。虽然小泉是自民党总裁，但自民党内目前至少有三种力量反对小泉参拜。一是以福田康夫和山崎拓等人为代表的“务实派”。这些人实力较强，是党内制衡小泉的主要因素。二是以经济产业大臣二阶俊博等人为代表的“友好派”，这些人强调在亚洲发展对华友好关系。三是以中曾根康弘等为代表的“首相派”，包括中曾根康弘、宫泽喜一、村山富市、森喜朗等前首相。此外，自民党内选出的总裁将于9月成为日本首相。党内议员必然会考虑各方利益，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选出一个胜任的首相，在将来的议会选举中不至于使他们这些议员落选。因此，就连紧跟小泉、表现强硬的安倍晋三和麻生太郎，最近也多次明确表示：不会像小泉那样公开承诺当选后参拜靖国神社。第三，小泉不能代表国家。因为日本的国家元首是天皇。从去年年底到今年，现在的明仁天皇多次表示，对二战后日本国民逐渐淡忘侵略历史感到担忧。他号召日本国民做出更多努力，确保历史不再重演。第四，小泉也无法代表民意。近来，日本各界人士在9个地区的法院十余次状告小泉参拜违宪，福冈地方法院和大阪高等法院顶住压力，做出了小泉参拜违宪的正义判决。

　　既然小泉无法代表日本，是否能代表一部分人呢？答案是肯定的。这些人包括日本政界和社会精英，他们大致继承了战后日本保守政治的基本特征，即表面承认战败、保证履行在一系列战败条约中的承诺，但在思想里并未真正反省战争、只是认输并未认罪；还有一部分日本民众，他们平时缺乏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正面教育，但对于日本的经济实力和在联合国交的会费比例却都了然于心，他们对于日本目前在政治外交上“受制于人”甚为不满。

　　具体来讲，支持小泉参拜的人一是“老人帮”，即经历过战争的老人，包括那些身穿军服表演的老人，也包括一些仍然保留旧观念的老人。这些人正在逐年减少，但仍然是最引人注目的一部分。二是“新右翼”，即一些年轻的激进分子。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皇权主义”思想，也不认同过去的军国主义行径。但他们有较强烈的狭隘民族主义观念，有的还以“自由、民主和人权”作为解释，支持小泉。三是“亲友团”，即有亲友死于战争的人们，他们人数最多，为了悼念而支持参拜。由于日本历史教育的空白，他们没有关于战争的基本是非概念，对于战犯也缺乏足够的批判意识。

　　靖国问题的内化让日本很难受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王屏女士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小泉参拜靖国神社的初衷，一是为了讨好遗族会拉选票，二是为了强化日本国民的国家意识以推行自己的“新保守主义”政治路线。这使得“靖国问题”由“内政”转变为“外交”。小泉巧妙地利用了邻国的“反应”，将参拜变成了一张“牌”来打，并以此在选举中提高支持率并获得了更多的选票。但没过多久，“靖国问题”导致日本在亚洲出现了“被边缘化”的征兆，这一切，引起了日本各界的深刻反思，“靖国问题”于是又由“外交”转变为“内政”。

　　自民党总裁候选人谷垣祯一形容靖国神社合祭甲级战犯是日本“喉咙里的刺”。确实，“靖国问题”目前集外交、内政于一身。它在日本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是小泉内阁东亚外交的失败。但一些具体因素也起了很大作用：第一，日本舆论界的变化对民众看待“靖国问题”起到了引导作用，使之有了新角度。第二，中国政府最近对“靖国问题”的“冷处理”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事态的发展。第三，昭和天皇对合祭甲级战犯的不满让日本社会各界开始了深刻反思。第四，在选择未来首相时，“靖国问题”不失为一张“政治牌”。赞成参拜者可以利用，反对参拜者也可以利用。

　　本来，小泉与安倍想借邻国反参拜提升支持率。但事态的发展可能事与愿违。虽说福田康夫自动退出，但谷垣祯一正式表态如果当上首相将不去参拜后，其支持率骤升到第二位。6月3日，安倍就曾主张“靖国问题不应成为本次总裁选举的争论焦点”。当然，这只是一相情愿。小泉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多变。他既想让安倍接班，又不愿看到安倍影响过大，影响自己未来“垂帘听政”。8月15日小泉如果参拜，与其说是给安倍“打气”，还不如说是给安倍“找麻烦”。

　　总而言之，这根“喉咙里的刺”必须拔除。日本人的“历史认识”还要靠日本人自己去提高。小泉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与其说他是政治家不如说他是个武士。他存在的“历史意义”将大于他存在的“现实意义”。不论谁当选日本首相，都将坚持走改革道路，而且，下届内阁对小泉路线进行修正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