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很调皮

　　父亲年近八十，走路很吃力。小区里的人很少看到他。

　　大家说父亲是个怪老头。

　　父亲在家里的墙上贴了好些画，连当年样板戏的剧照父亲都没有揭下来。父亲每年还会在墙的空白处贴画。父亲用鸡毛掸子拂灰，满墙花花绿绿的，父亲说看着热闹。

　　父亲喜欢听电视。闭眼，不看，电视机每天开着，为此常遭母亲的埋怨。有京剧节目了，父亲就像过节似的，眯着眼，用掌在膝上打拍子，忘了吃饭。

　　父亲最开心的是听水，就是听自来水的声响。每到要做饭的时候，他就争着要淘米。一开始，母亲不让，因为他淘起米来要半个多小时，浪费水。后来，母亲看父亲淘米时快乐的样子，也就依了他。每次做饭前总会大声地吩咐：老头子，淘米去！父亲便乐呵呵地应。他用勺子反复地舀盆里的水冲米。米在水中跳来跳去，父亲用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捏过一粒米，凑近眼前，扬起溅有米汁水珠的脸对母亲笑：米很调皮……

　　父亲最想听电话响。偶尔响起电话，他会急急地跑过去，唯恐误了时间，还没拿起话筒的时候便说“来了来了！”父亲多半会失望，电话要么是打错了，要么是物业打来的。这些都不是他要听的电话。放下话筒，父亲常对着电话发愣。

　　其实，父亲就是希望家里有些声响。父亲怕寂寞。

　　母亲那天要我们兄妹几个，有空的时候，就给父亲打个电话。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心里酸酸的。我们兄妹几个都不在父母的身边。

　　有时想，我们是不是还不如那粒在水里调皮的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