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项链

　　■文/陶文瑜

　　好比提到苏州，你就要说起园林，园林是挂在苏州脖子上的一条项链，很多人认识苏州，就是从园林开始的，你跑遍了苏州园林，基本上也认识了一个简写本的苏州。说起莫泊桑，也自然要说到他的小说《项链》。

　　起先想起莫泊桑时，我记起来的就是《项链》和《万卡》，这是还在青少年时代，收在中学课本中的小说文字，《万卡》的最后一句是“乡下，爷爷收”。我那时候比较多愁善感，读到这里，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想着就从这件事说起了，却依稀觉得《万卡》似乎不是莫泊桑的作品，翻了一下书柜，才明确《万卡》原来是契诃夫写的，青少年时代的记忆很怪，觉得契诃夫和莫泊桑是一个人，可能一来是文学和历史知识不够，二来是中学课本的缘故吧，当时知道是两个人，渐渐却有点模糊了。

　　苏州铁路中学高一年级语文老师说，《项链》抨击的是资产阶级拜金主义和虚荣心，莫泊桑擅长从平凡琐屑的事物中截取富有典型意义的片断，以小见大地概括出生活的真实。

　　就这么多人，就这么大的地方，女主人公发觉项链丢了，为什么不发动大家好好找一下呢？要实在找不到也可以找那个贵妇人去说明，如果早知道是假的，不就没有这些波折了吗？最后弄清楚了，原来的假项链其实不值几个钱的，那个贵妇人退赔了没有呢？如果退赔了，我们的女主人公也算是发一笔小财，生活条件各方面也因此会有改善，说起来也是一种安慰。这些全是我当时的想法。一个人在不明白小说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是多么淳朴可爱啊。

　　我的内心深处很同情女主人公，为了图一时之快，就是一个晚上的面子，竟辛苦了大半辈子。语文老师说，同情是对的，她毕竟是劳动人民嘛，但她的虚荣心也是要批评的。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劳动人民，竟会有资产阶级的虚荣心的呢？语文老师说，是因为她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一点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从前的语文老师其实很不好当的，要费多大的口舌才能自圆其说啊。

　　这事要放在中国古代，应该好解释得多，而女主人公也肯定是封建道德品质和优秀妇女的一面旗帜了。她要戴上项链去别人家做客，是对别人的尊重，是懂礼貌识大体。发觉项链丢了，为了赔偿竟起早摸黑辛苦了好多年，最后项链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种精神。这事儿完全可以列入《三字经》之类的读物，作为古代私塾学校的基础教材，来启发和教育孩子。大致的句子可以是“戴项链，识礼仪，丢了赔，有信义”。而女主人公本身，在家乡立牌坊是肯定的，搞不好还能建个庙什么的呢。

　　我是想说莫泊桑的，一下子竟扯远了，反正起因是对一位伟大作家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