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韭菜黄炒鸡蛋”

　　小小说专版

　　张慧谋

　　老头是刚退下来不久的某局局长，尽管没了实权，仍然享受着正处级待遇。初时，老头外出要用车子，一个电话过去，单位那辆黑色的轿车很快就停在他家门口外面。渐渐地

　　看得出，老头是个养尊处优、主观意识很强的人，独来独往，从不主动与别人打招呼，走路昂首挺胸，不甚顾盼左右。宿舍大院的门卫见到他，总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他局长，老头看也没看别人一眼，用鼻腔“唔”一声，算是回答了。

　　好些日子没见老头出门。我家阳台正对着老头家的窗口。老头在职时，极少见他坐在家中的书房里，可这些日子，老头总是一个人坐在家中发呆。他老伴干着急也没用，不知老头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子女们又都在外地工作，各有各的小家庭，节假日时，儿女们才从外地回来家中陪伴两老。这毕竟是一年之中很短暂的几天。老伴实在没办法，只好去请教与她老头一起工作了几十年、如今也退休了的老科长老黄。老科长支了一招，吩咐老大姐如此这般的照办，肯定能解开老局长心头的疙瘩。这一招果然见效，老头终于愁眉舒展，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也常迈出家门走走，依然昂首挺胸，独来独往。

　　老黄做过几年局长秘书，平日也喜欢舞文弄墨，收藏书画。一天，老黄拿来一幅名人书法到家中找我，说是某某大家的真迹，我一看就知是赝品。我说这幅字您看走眼了，别的不说，落款的字就十分糟糕，一点章法都没有，就算是临摹，也只能算是初临水平。老黄面部略有痛苦状，用巴掌拍拍脑袋说:“又上当了！”

　　我不再提书法的事，就问老黄:“你的老局长是怎么回事？”

　　老黄说:“连你都知道啦？”

　　我反问老黄:“我知道个啥啦？”

　　老黄即时露出一脸怪怪的笑，然后说:“这话绝对不好外传，传到老局长耳边，我死定了。”老黄接着说，“你知道吧，这些日子老局长挺开心的，他又有了签字权。”

　　“老头不是退了下来吗？哪来的签字权？”我听得满头雾水。

　　老黄神秘地告诉我，那天老局长的老伴去找他，说她家老头子整天闷闷不乐，呆坐在书房里，饭也少吃茶也少喝了。问他咋啦？总是一言不发，怕这样下去，老头子的身体真的搞垮了。老黄说，我的好大姐呀，老局长的心思您真的一点不懂？老大姐点点头。老黄说，那您就照我讲的去办吧，每天您去菜市买菜之前，用白纸列出要买的菜，每样菜的名称写清楚，然后拿给老局长过目，还有呢，要炒什么样的菜式，最好都明明白白写在纸上。老局长见了这个，准开心的。

　　从此，老局长的老伴每天都戴上老花眼镜，小学生做作业似的，一笔一画地写上当天要买的菜的名称和菜式，然后递到老局长面前，老局长看了看纸片，在空白处写上“同意”二字。天天如此，老局长的心情慢慢好起来了。一天，老伴想变换一下菜式，就在纸片上写着:今天中午吃韭菜黄炒鸡蛋。老局长大笔一挥，写上“同意”。老伴照样画葫芦，拿着纸片进厨房去了。

　　我听完捧腹大笑。老黄却满脸的严肃，他警告我:“这话就此打住，你小子别给我添乱，明白吧。”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