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踝儿的

　　我们这里把骨关节错位叫掉了踝儿，把能治这种骨关节错位的人叫拿踝儿的。

　　我说的这个拿踝儿的是我们邻村一个名气不小的土医生明子。明子拿踝儿技术是祖传，到他这辈是三代。祖父是旧军队的马医，医道挺全，到他父亲这辈儿光传了个骨科，并开始给人拿踝儿，名气飙升。明子父亲给人拿踝不收费。来拿踝儿的人大都带盒烟，好了以后有的人还回谢一下，提包点心或送瓶酒来，他父亲客气几句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

　　到明子给人们拿踝儿时农村已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拿踝有时耽误农活。近处的好说，知道饭前饭后一早一晚的来，远处有好几十里地来的，再忙也得把人家打发走了。明子哥说：“收费。在医院挂个号拍个片得多少钱，太便宜人们了。每天耽误这个功夫谁受得了。”

　　拿踝儿的两口子觉得哥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他撕了孩子一页黄色作业本皮儿，写出了收费告示，用圆珠笔写的：服务收费，每次10元。贴在门框上，不注意看不见。

　　贴出告示的头一天，明子的姐夫领来了一个掉踝儿的。进门儿坐下，姐夫就说：“兄弟，这不是外人，是我的斜对门儿，跟亲兄弟一样，他要拿烟拿酒，我说他二舅不抽烟不喝酒，用不着这些。”明子热情地说：“亲戚门上用不着这些。”拿好了踝儿斜对门上儿从口袋儿里掏出10元钱，偷偷地往姐夫手里塞，小声说：“收费，10元。”姐夫问：“他二舅，是收费吗？”叫姐夫这么一问，明子马上矢口否认：“哪能呢，这些年没收费，你们来了，我就收费？”姐夫说：“我说呢，他姥爷一辈子没收过费。”事后明子老婆编派他：“这叫男人没主意受一辈子穷。”他也觉着委曲说：“也太巧了，一开张就碰上了亲戚，总不能先拿亲戚开刀吧！”老婆说：“开什么刀，医院里收那么多钱还说是为人民服务呢，咱收个十块八块，养家糊口，是利己利人。”

　　拿踝儿的两口子正说笑着，哥带着侄子来了。侄子扛着块大的广告牌，白底红字，耀眼铮光，上书：正骨，有偿服务，每次10元。哥说：“广告牌小了不行，昨天我到城里叫人弄了个。”见弟弟两口子兴致很高就接着说：“我也没和你们商量，把你侄子领来了，没考上高中，十几岁的孩子去打工我还不放心，咱爹把手艺传给你了，你教给你侄儿。咱是亲兄弟明算账，往后就叫你侄子跟你们吃，跟你们干，我三年内什么都不要……”接下来又说了宏图大志：将来孩子们都中用了咱去城里坐堂。把拿踝儿的两口子说迷了。

　　以上我说的这些是十几年前的事。现在拿踝儿的发达了，在就近县城设了两个门诊，一个门诊的老板是他哥，一个门诊的老板是他，生意都挺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