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天使在歌唱

　　陆军作品集朋友邀我去观摩维也纳童声合唱团的演出，忽然想起，已近三个月不进剧场了，狠狠心，抛下手头的活儿，去“奢侈”一下。

　　据说维也纳人最向往的三种职业是“儿童时代要成为维也纳童声合唱团的一名成员，到了而立之年应该成为骑术学校的一名骑手，年近花甲则要当一名政府官员”，维也纳童声合唱团在当地的魅力可见一斑。维也纳童声合唱团迄今有500历史，几乎已成为奥地利的象

　　演出在东方艺术中心的音乐厅举行，表演区在中央，四周是观众席。演唱会开始的时候，灯光暗了下来，随后只见两列高矮不一的小孩子从两侧走上来，领队是个大胡子老师。孩子们除了服饰上是统一的有些皱巴的海军服外，头发肤色、高矮胖瘦各各不同，表情也从可爱、调皮到任性等别具个性，阵容绝算不上齐整，这令见惯国内统一着装、统一发式、统一高矮甚至恨不得统一五官的女生合唱团的观众有些意外，善意的笑声，还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他们的组团方式似乎在告诉我们，在维也纳童声合唱团，不同肤色不同规格的孩子都可以站在台上歌唱，只要你有一付好歌喉。

　　他们大大方方的鞠躬就位，按一个高一个低的顺序排成两排，个头稍稍高大的孩子旁边依偎着一个较小孩子，一对一对的很像兄弟两个。他们很放松的站在台上，两腿并直或稍稍叉开，双臂垂在身体两侧，专注地盯着他们的伴奏兼指挥的老师。他们先唱了《音乐之声》里的三首歌曲“孤独的牧羊人”、“雪绒花”和“哆来米”，唱歌时他们腆着小肚子，握紧拳头，仿佛胳膊也在跟着使劲。当他们唱《哆来咪》里的“哆”这个音时，二十五张小嘴巴一霎间努力拉成大小不一的椭圆，煞是可爱。有个左首最边上的小孩，他比相应位置的右首小孩站得稍靠前些，仿佛担心看不着老师似的。他的双腿叉得比其它孩子稍开，胳膊放于身体两侧，微微曲起，也仿佛更用劲。有一个块头最大的、生着一付中国面孔的孩子，站在钢琴旁边，一面纵声歌唱，一面也不耽误给伴奏老师翻谱――后来听介绍说这孩子是维也纳的华侨，已经是第四代了，不会讲汉语。

　　演出中间孩子们还上演了一个音乐短剧《莫扎特？莫扎特！》，写三个科学家想要克隆音乐天才莫扎特的基因，不料这基因无意中被清洁女工的手触摸到，结果克隆出来一个半男半女的怪物。所有角色均由孩子们扮演，出于剧情需要，有几个孩子需装扮成女士，他们穿着高跟鞋很生涩、认真地在台上走着。有个带黑色假发的孩子，头发从头顶披下来，垂在脸颊旁，他走路时不断用手往两边撩，还伴有甩头的动作，不知是他觉得头发磨着脸颊不舒服，还是他心目中的俏姑娘就应该这样――边走路边撩甩长发。这一群穿着大人服装的小孩子在台上来来回回走动着，时而引吭高歌，时而激动地议论，时而出于剧情需要扭做一团，如果忽略他们短小的身材和稚气的小脸，他们的表演真是相当专业。

　　后半场最有趣的要数《蟑螂》，伴奏乐器也由孩子们自己来，右面一个男童用小棍击着硬物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另一个双手举着形似哑铃物体摇晃着，发出“沙拉拉”的声音，真的象是蟑螂在啮食木头。整首乐曲听起来戏谑、嘈杂又清亮、欢畅，用童声来演绎真是绝妙。但到快十点时，有些孩子明显累了困了，身体也松懈了，甚至有个小家伙张开嘴要打呵欠――打到半路，他抬手捂住了小嘴，哈哈，真是可爱。

　　孩子们在台上姿态各异，不像事前受过一定要统一行动、保持一致之类的嘱托，他们尽自己的本份唱着，出于热爱而歌唱，不是为了老师、观众的奖赏。令人感到，他们先是他们自己，然后才是合唱团的成员。合唱团既彰显他们集体合声的魅力，也保留他们声音的个性。他们的声音清澈而圣洁，近于女声，却比女声更纯净，有一种宗教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用天籁之音、空明飘逸来形容绝不过份。我虽坐在音乐厅里偏远的角落，也自感被童声的光辉所笼罩：耳朵首先很舒服洗了个澡，弃绝人世噪音，跟着歌声在万千云光中飘荡一回；其次心中一片澄澈，俗念全无，格外神清气爽。据说这种声音是用正统美声的训练方法拓宽男童的音域，增强嗓音的耐力，从而使声音更加柔和，声部之间也更加和谐，形成一种近似于女声却比女声圣洁的声音。然而我还是有所怀疑，纯粹技术手段的训练能生成这种天籁之音么？

　　演出结束后回到家，打开电视，看到屏幕上一个少儿，小脸相当可爱，可惜表情玩世不恭，满嘴的大人话，看了一会儿，甚无趣，急换台……又见一少年儿童，被包装得脸戴墨镜身穿迷彩，在扭腰摆胯地“摇而滚之”，边上的大人主持笑得捂住腰部蹲下来，台下父母欣然有得色，俨然一“天才”儿童诞生了――更无趣，急关之。

　　夜难成寐，继续寻思维也纳清澈透明童声之谜，忽然悟到，无需天使之翼，这群孩子就是自自然然的天使，因为他们毫无伪饰的童真，所以有纯净透明的歌声。天使在歌唱，歌声自能照的天地一片澄明，何况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