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医生收红包的解索

　　林帆作品集

　　有位卫生局长称：“医生收病人的红包，不是受贿，是你情我愿，有的是奖励医生，都是正常的；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禁止收红包.”听得出来，这是气话。因为社会上盛传着医院也有腐败，其表示之一在于收红包。这里面有许多难以言喻的道理。但这位局长只是就一般而言，而没有说出内中的隐秘。且让我来细说端详——

　　去年我爱人不慎摔跤，折伤了髋骨，叫来救护车随即送往以医治骨科著称的建工医院。因为病伤员多，住进近十人的大病房，都是伤筋动骨的。风闻动大手术要准备红包，在车上我就捉摸如何送法。谁知手术时我就被截留在手术室外，连一点小动作也无法施展；难得的是主任亲自主刀，手术很顺利。回到病房，我便和邻床的几位病人闲聊，特别问起红包的事。得到一致的回答，“根本没有这回事”。在养伤期间，我爱人转移到另外一间大病房。我又作了调查，也是一样的回应。看来红包之说大抵是一种“人云亦云”的讹传。

　　由此也印证了那位局长委婉的说法。不过说完全没有恐怕太武断，我也不会轻易否定。然而事出有因又查无实据。不过可以从情理来分析。中国有句俗话，叫“不患贫而患不均”。无论哪家医院都包含各类分科。不见得每个科室都要动手术；要么也毕竟属少数；像内科、中医、神经科……之类是与手术刀无缘的。那么，这些“缘悭福薄”收不到红包的大量医务人员不是吃亏了吗？分红得有“外快”，眼红也无用，但不平之怨也难免。摆不平可是闹矛盾的因素，院方不能置若罔闻！

　　再说，医生讲究医德，“医者父母心”嘛！我想也不至于“小儿科”到唯红包是问。为此我专门走访一位在政协参政议政时熟悉的外科主任。他很直率，说“红包是有的，这是世风引起的心理作用，好像重大手术不塞个红包放不下心。于是在动手术前便到处通门路，希望‘相金先惠，格外垂顾’，殊不知这是‘想当然’耳。想想看，一个大手术需动员多少力量？医生就不止一个，还有麻醉师，若干护士等等一大群，你能一一发落？碰到这种情况，医生一般暂时收下，省得人家牵肠挂肚。等患者出院，通常都原封不动璧还给患者家属。当然，绝对没有个别收红包的，我不能肯定。有的家属''病急乱投医''，托人送红包又所托非人，给中饱掉者，时也有发现。……”

　　“那么，你们的奖金是从何而来的？”我心存狐疑，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哦！这个问题提得好，好借此澄清一下是非。我就实话实说吧，我们的分红全靠药品回扣。这是医院里不菲的创收呢。药物之所以昂贵，道理出在这里。”

　　经他这样的点拨，我还是半信半疑，便去找查相关的资料，以释悬念。正巧让我找到一个数据。说是“据新华社报道，药品回扣一年达7亿，约占全国医药行业全年税收的16%”。于是顺藤摸瓜，随手拈来一本2001年12月出版的《书摘》杂志，里面有一篇《药品高价的背后》的文章，用了大量篇幅谈到医院的药品回扣，数字大得惊人。文章说，现在的制药企业都有自己的所谓“医药代表”，是厂家和医院之间的中介（说是掮客更实在）。据国家经贸委医药司估计，仅活跃在北京的就有一万人左右。这些人以给回扣为推销手段在市场上竞争，他们以高额回扣送给医院。有位叫老李的推销人员，经过讨价还价药品得以脱手，“最终以给医院50%的暗扣攻下了‘关’。老李说，虽然出了‘血’，但扣除各种费用，他至少还有30%赚头。”也许这是个例，但“据一些医药代表说，很有些药品回扣率高达40%，甚至更多”。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水涨船高让病家承受“剥削”又何妨？比如，以环丙沙星为例，每支出厂价为3.50元，而在一家医院竟划价为15.70元，抬高4.7倍多。文章更进一步透露，“……药品出厂价并没有提高，高就高在医院卖给患者的零售价上，是折扣在作怪。药价越高，提成的基数越大，折扣和回扣也就越多，而医疗机构及药品经销单位是主要的获利者”。医院里医务人士的奖金也就有了保证。且看公式：药价=药品成本+广告费用+推销费用+医生回扣+医院加价。这不是一目了然了吗？医院发放奖金靠药品回扣看来是可信的。

　　我写这篇文章，只为解索一下收红包的真相，说明动手术非得送红包不可是讹传。医生以医德为尚，一视同仁；不会见钱眼开，收不到红包就马虎了事。可以确切地说，这是“莫须有”的顾虑，弄得不好还会助长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因此顺便奉告一般蒙在鼓里的患者家属不必多此一举而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