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位亲历长征老将军口述往事（下）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24日14:49 新民晚报

　　本报特派记者张黎明

　　4马粪中洗出半缸子青稞

　　红军长征中，特别是过雪山草地时，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当时我在红89师跟杨秀昆副师长当秘书。

　　有一天下午，公务员小严从喇嘛寺里找来一只牛皮鼓，他先把牛皮剥下来，割成一条一条，用火一烧，然后把表面的火炭刮掉，掰成一块块放在锅里煮。

　　吃饭的时候，副师长杨秀昆与我、警卫员、公务员围坐在一起，他问大家：你们从哪弄来的皮带？小严说：这是我从寺庙里搞来的鼓皮。杨副师长一听就火了，他把筷子重重一摔骂开了：你混蛋，这是违反民族宗教政策的，如果上级追查下来谁负责？是枪毙你吗？小严委屈地哭了，他说：首长，我们眼下没有吃的，总不能等死吧！杨副师长听了以后也很无奈，他看了看我说：你赶快给寺庙写一张条子，就说红军需要借用一只牛皮鼓，再压上5块大洋。总算用这个办法将事情妥善处理了。

　　还有一件事让我终身难忘。那是红四方面军长征到达卓克基时，我们暂时宿营在一个藏民的楼房里，这个木结构的房子非常有特点，一共分三层，底层关养牲口，中间居住家人，最高层烧香拜佛。

　　由于没有吃的，我饿得要命，上楼下楼两条腿拖都拖不动，只能坐在楼梯上歇一会儿。这时，我猛然看见底层的墙角边有一大堆马粪，我知道藏马大都吃青稞，马不像牛进食嚼得那么碎，因为马的牙缝稀，马粪里肯定还有未消化完的青稞。于是，我赶紧冲下楼，把这堆马粪当宝贝似的全部收集到一只簸箕里，到河边一洗，果然洗出了半缸子青稞，我好高兴，这是我的救命粮啊。把这些青稞洗干净后，我就把它煮煮，三口两口地吃完了，总算又挺过了一天。

　　5直罗镇战役击毙牛元峰

　　直罗镇战役的第二天拂晓，山沟里一片沉静，连一声冷枪也听不到。面对这异常情况，军团长徐海东把我喊了起来，带着通信队向土寨子方向一路急行，查看情况。

　　天渐渐地亮了，突然在一块玉米地里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我大喝一声：“干什么的？”那人惊慌地回答：“我是伙夫。”我断定他是敌人的散兵，便把他叫了过来，我问他：“你们的人呢？”“都走了。”他边说边指着东南山坡上一条泥泞的小路。很明显，这是一条刚被敌人踩出来的新鲜烂泥路。

　　本来已成了瓮中之鳖的敌人，结果逃跑了，徐海东十分恼火，命令我立即带上少共营全力追击，还满面怒气地对我说：“抓不住敌师长牛元峰你就不要回来！”时间紧迫，我带着部队沿着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追上敌人，抓住牛元峰。我们在夏家沟南面的山头上，与敌人的后卫部队交上了火。

　　敌人边打边撤，我们紧追不放，接连追了十多个山头。突然，前面的山梁上枪声骤起，原来敌人被红225团堵住了。于是，我们两面夹攻，一阵猛打。战斗中，一被俘的敌伤兵交待：“牛师长和参谋长、卫队在一起，都在前面。”

　　果然，在围歼敌人的地方，我很顺利地查到了被俘的敌师参谋长。我大声问：“你们师长呢？”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具死尸说：“那就是牛师长。”开始我还不相信，后来，从旁边的几个俘虏口中得到了证实。

　　最后，我从一本敌军官名录的照片上，找到了少将师长牛元峰，再看看那具头朝北的死尸，确定他就是牛元峰。根据死尸的姿势和中弹位置，可以断定，他是在抵抗中被我军击毙的。

　　出于当时对东北军建立统一战线的需要，我军对外没有说牛元峰被击毙，而是说他被活捉后到了红军学校当教员。这个消息流传很广，以致后来肖华同志创作《长征组歌》时，在“祝捷”一节中写道：活捉敌酋牛师长，奠基凯歌高入云。

　　6房东女儿看中我的被子

　　红军长征途经苗、藏、回、彝等许多少数民族地区，都模范地执行了党的民族政策。到了回民区，部队不许说与猪肉有关的话题，到了藏民区，不得随便进寺庙，不得妨碍藏族同胞念经等，充分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

　　1936年夏天，我们红二、六军团抵达四川甘孜。当时，我在团里当党总支书记，与团部一起住在甘孜城外的一户藏族房东家里，这户人家只有母女两人，男主人到寺庙做喇嘛去了。

　　我有一条颜色非常鲜艳漂亮的花被子，这是我们部队在攻打楚雄时，上级奖励给我的战利品。结果给房东的女儿看中了，那姑娘十分内秀，她也不说喜欢这条花被子，而是今天给我送点酥油，明天又给我拿点糌粑、红糖。我们团长看到这种情景，在背后悄悄开我玩笑：“这个藏族姑娘是不是爱上我们总支书记了？”

　　最后还是姑娘的妈妈解开了谜底，她说：“女儿看中了总支书记盖的那条花被子，她想要。”

　　我只有一条被子，送给她了我盖什么？这时，姑娘又请我们团部的一个通信员捎话，她准备送给我一条牦牛毛织的毯子，但是，这种毯子很重，行军打仗携带很不方便。

　　站在一旁的团政委对我说：“魏书记，既然人家姑娘开口了，你就把这条花被子送给她。这里人世面见得少，人很纯朴，待我们红军也很好，就留给她做个纪念吧。”于是，我就把这条花被子送给了房东女儿，她真的高兴极了。我没有了被子，晚上只能与青年干事挤在一起合盖一条被子。

　　当我们部队离开甘孜时，这母女俩依依不舍，一直把我们送到很远很远。

　　7清末秀才随军长征到陕北

　　我们红二、六军团长征途经黔西、大定、毕节等地区，广泛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周素园是位清末的秀才，早年参加辛亥革命，曾任贵州军政府副主席，1925年退出军政界。

　　红军逼近毕节时，国民党政府派人劝周素园撤离，他却说：“我没有多少家当，不必走。”红军进城后，军团政委王震登门拜访周素园，倾听他的高见，老人说：“我研究了10年马克思主义，我觉得非常有道理。”王震说：“那你赞不赞成我们共产党抗日反蒋的政策？”他坚定地说：“完全赞成。”

　　事后，红军请他出任贵州抗日救国军司令员，共产党员邓止戈任参谋长，很快组织起一支1000多人的抗日队伍。同时，周素园还给云南王龙云、孙渡等写信，宣传中共的抗日救国主张，致使红军长征途经威宁、昭通时，孙渡部按兵不动。

　　部队准备撤离毕节时，周素园不顾年老体弱，执意要随红军长征。他的这种抗日救国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每一位红军指战员。当红军行军至滇黔交界处，部队已十分疲惫。贺龙同志很担心周素园老人的身体，他建议，拿出我们打土豪缴获的黄金，派人将老人送到香港暂住，这样既能保证老人的健康，又能请他帮助我党做一些上层人士的工作。

　　可是，周素园坚决反对。他说：“我今年60岁了，以前一直在黑暗中摸索，如今，我参加了红军，找到了光明，这是我一生最光荣的时刻，我不离开红军，死也要死在红军里头。”

　　从此，周素园老人与红军将士并肩行进在长征路上，历尽千辛万苦胜利到达陕北，受到了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

　　建国后，周素园曾任贵州省人民政府副主席、贵州省副省长等职。

　　时间：2006年5月21日下午

　　地点：北京春秀路某军队干休所

　　讲述者：原广州军区空军副司令员方子翼将军(89岁)

　　方子翼将军题词

　　时间：2006年6月9日下午

　　地点：南京军区大院

　　讲述者：原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詹大南将军(92岁)

　　时间：2006年6月18日下午

　　地点：北京春秀路某军队干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