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年仅三十三

　　一

　　他才33岁哪！

　　他就这样突然倒地，永不起身了！

　　淡淡的秋阳有些悲凄，默默地指引着记者的眼光。在浙江省瑞安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三中队，办公楼前那兼做了篮球场的水泥地上，三中队副队长余晓荣就在10月13日下午5时许，突然昏厥倒地。

　　伸手指着这块伤心地，中队长潘金良难抑悲痛：“余晓荣从9月中旬以来，参与抓获犯罪嫌疑人87名，破案80余起。一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凌晨零点以后才回家，有8个晚上通宵，节假日、双休日加班6天。特别是，10月7日，他组织民警抓获4名盗窃工业原材料案犯，审讯加班两天两夜；9日，抓获4名盗窃汽车案犯，他主动参与审讯，又是加班两天两夜；12日，他连续值班24小时。13日上午，晓荣刚值完班，本来他应该好好休息，但队里人手紧，他就准备第二天利用双休日，到安徽押捕一名在逃犯罪嫌疑人。这出差单都已填好了，人却说没就没了！他是太累了，太累了！”

　　民警李刚一说起几天前，就眼圈发红：“13日中午，我到‘余队’办公室，汇报一件入室盗窃案。‘余队’考虑到犯罪嫌疑人是‘三进宫’，很狡猾，就和我一起审讯。到了下午4时40分，犯罪嫌疑人终于交代了犯罪事实。‘余队’便安排车辆，让我和同事带犯罪嫌疑人到案发现场指认。他嘱咐我们，一定要注意犯罪嫌疑人的安全，还问我们是否带上了照相机，要做好现场固定工作。万万没想到，这竟是诀别！”

　　就在警车刚刚驶出大院，独自站在大院的余晓荣，忽然摔倒在地。

　　民警池向真是最早发现这一揪心的现场：“那天下午5时许，我拿着一份材料走出办公楼大厅，一眼看到地上侧躺着一位同事，跑上前一看，竟是‘余队’！他脸色苍白，双眼半闭，喘着气，已不能言语。我怎么呼唤，他也不应一声。”

　　“快来人哪！‘余队’昏倒了！”民警们把余晓荣抬上车，火速到了塘下镇医院，转而又急送瑞安市人民医院。当晚7时许，医护人员尽全力抢救，但余晓荣的心跳和呼吸都已停止了。医生判断，余晓荣属于猝死，其诱因通常是压力过大、疲劳过度。

　　英雄永远倒下！人们失声痛哭！

　　二

　　一条窄窄的小弄，拐了过去，见一排简朴的民居。

　　黑幛，花圈，蜡烛，不尽的悲恸和哀戚。10月20日，这天清晨刚刚出殡，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送别了余晓荣。这天上午，记者来到余晓荣的家，他瘦弱的父亲，伸出瘦长的双手，抖抖地握住记者。他母亲倒在躺椅上，悲伤无语。失去了引以自豪的儿子，父母亲肝肠寸断。

　　灵堂上的那帧照片，穿着警服的余晓荣，理着平头，脸颊丰满，仍是目光炯炯，虎虎有生气。

　　1973年10月5日，余晓荣出生。家境贫寒，父亲拉板车，母亲做豆腐，收入低微。为了让余晓荣继续上学，妹妹上初三时辍了学。穷人的孩子懂事早，余晓荣从15岁开始，经常凌晨一二时起床，帮助妈妈运送豆腐。

　　1994年9月，余晓荣考上了温州大学，满脸皱纹的父母亲绽开了笑容，儿子成了大学生！3年后，余晓荣从温州大学机械与电子工程系毕业，可他却一心想当警察。

　　正逢公开招考公安民警。考试的前一晩，余晓荣去一家杂货店买铅笔，一不小心，手肘被玻璃割破了，鲜血直流。大家都劝他别去考试了。余晓荣却说，流这点血算什么，只要能当上警察，我再吃苦都不怕！

　　1997年8月1日，余晓荣终于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他1.81米的高个子，穿上了警服，真的很威风。

　　当上了警察，就很忙。平时不管回家多晩，他总要到妈妈的房间看一眼。出差在外，他总记得给父母亲打个电话问好。

　　殉职的那天中午，余晓荣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第二天要去安徽出差三四天，等回来，再带家里人去体检，还叮嘱妈妈一定要按时吃药。谁料到，这竟成为他与家人的最后一次通话。

　　“那天他下半夜才回家，一大早拿了换洗衣服和剃须刀就走了。”妻子苏晓燕哽咽着说。

　　近十来天，苏晓燕与余晓荣就这么匆匆见了一面，也没多说上几句话。

　　5年前的一天夜里，时针正指向22时。苏晓燕在医院的产房里刚刚生下儿子，陪着妻子的余晓荣喜笑颜开。这时，手机猛然响起，余晓荣说了声“有紧急情况”，便急匆匆离去。

　　从此，每当晚上听到丈夫的手机响，苏晓燕的心便怦怦跳，唯恐他又要离家。

　　余晓荣心疼妻子，有事就用手机发个短信息。他知道妻子容易失眠，多次带着她到温州求医。他夜里回家也是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影响她睡觉。

　　“结婚6年来，晓荣没在家过一个生日。儿子上幼儿园两年了，晓荣只参加过一次家长会。遇到儿子生病发烧，总是我一人送医院去……”

　　苏晓燕身体不太好，人较瘦。余晓荣叮嘱她多锻炼，为她办了健身卡。想让她多吃饭，就和儿子约定，妈妈吃多少饭，儿子也吃多少饭，这样就“逼”得她多吃几口。而余晓荣自己，办案经常连轴转，没时间回家吃饭。

　　就在余晓荣殉职的前一天，苏晓燕当上了街道人武部副部长。她兴奋地发了短信息告诉晓荣：“我穿上军装了，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

　　“恭喜。”晓荣当即回了短信息。这两字，是他留给妻子最后的温暖。

　　三

　　一套警服，警号为“034830”。

　　一台电脑，还处于待机状态。

　　《人民警察工作日志》，《人民警察工作笔记》，一本本都记得满满的。

　　诺氟沙星，三九胃泰颗粒，田七花叶颗粒，一大堆药……

　　记者在余晓荣生前的办公室，感受着他日常工作的紧张状况。

　　“他经常加班熬夜，他的胃不好，身边总带着药。我有时见到他大把大把地吃药，还连说：‘没事，小毛病。’”刑侦三中队指导员林登波说，“而他对同事十分关心，嘘寒问暖，总是把事情揽给自己，让大家多休息。”

　　平时遇到连续审讯时，余晓荣总是把最难熬的下半夜留给自己，让别人去睡觉。一次，抓获5个盗窃工业原材料的犯罪嫌疑人，连续审讯两天两夜。第二天一早，余晓荣到外面买了面包、牛奶，塞给同事：“友林，你人瘦，要保重身体。”“那你呢？”“我要先做笔录。”余晓荣说着就进了审讯室。

　　那一年，余晓荣抽调参与侦破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没日没夜地蹲点，盯了一个多月，终于抓获了一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成功侦破此案。

　　“本来这已足够交差了，但还有一名主要犯罪嫌疑人丁某没落网，余晓荣始终心中不安。”当年共同办案的队友说。

　　那天，余晓荣获悉了一个重要情报，便和一队友连夜赶往北京。人生地不熟，余晓荣却千方百计找到了犯罪嫌疑人丁某的暂住地。余晓荣联系好北京市特警队队员在周围埋伏，自己假扮电工，掐掉了房间的电源，然后第一个敲开房门。门一开，他猛冲上去，一把按住了身材高大的丁某。审讯时得知，如果晚几天，丁某就要潜逃国外了。

　　“事隔多年，北京市特警队队员对余晓荣的机智勇敢，还印象深刻。”当年的队友说。

　　一位章姓店主，专程从邻县平阳坐车赶来，含泪向余晓荣遗体告别。今年清明节早上五点多，他发现店里的电缆被偷了，价值5万元。他急忙到派出所报了案。不料，第二天便接到了余晓荣的电话，说偷盗者抓住了，电缆全部追回。余晓荣带人去他家两次取证，第二次结束时已是中午12点半了，“我想请他吃了饭再走，他说，‘我们不能在当事人家吃饭的。’余队长这个人这么好，我一定要来送他一程，不然我心里难受。”

　　许许多多的村民，自发地前来，持花，焚香，送别余晓荣。

　　瑞安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叶望庆对记者说：“余晓荣参加公安工作以来，一直战斗在打击犯罪、维护治安的最前沿。他主侦破获570余起刑事案件，他率队摧毁50余个犯罪团伙，打击处理了260余名犯罪分子，抓获了40余名逃犯。9年来，他先后8次受到瑞安市公安局嘉奖，三次被评为局先进工作者，获得了‘温州市人民满意政法干警’、‘瑞安市公安局优秀共产党员’、‘二十佳民警’称号。他短暂的一生，实践了一名人民警察对党、对祖国、对人民、对公安事业的忠诚誓言。”

　　“晓畅警视胸怀理想甘奉献，荣光生涯剑胆琴心解民忧。”这幅嵌字挽联，分明道出众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