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的人心

　　这是一个这样的家庭：一对夫妻，看着六个孩子，守着三幢房子。

　　他们都60岁左右，孩子是他们的第三代———孙子和孙女，相邻的三幢房子中一幢旧的是他们自己的，新装修好的那幢是大儿子家的，中间那幢还没完全造好的是小儿子家的。儿子女儿们都在外面打工，老两口就做后方工作，在老家照顾这几个还在上小学的“留守儿童”。

　　我叫他们金伯伯和金大婶，我在他们家吃饭睡觉和孩子们玩闹，坐着金伯伯小蜗牛一般的三轮摩托车去镇上的长途汽车站，跟金大婶说金伯伯在背后夸她这个老婆善良对人客气又能干……

　　不要以为我和他们很熟稔，彼此是亲戚。其实，我和他们萍水相逢，在我和他们认识不到5个小时之后，我被他们邀请到家里吃饭，顺便还被“收留”了。

　　出差到了一个偏远山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镇上的旅店都狭小而且貌似凶险。金伯伯是别人介绍的一个司机，他开着当地很流行的三轮摩托车，这种摩托车背着一个壳，犹如蜗牛一般，里面可以坐两个人。办好事后，他热情地邀请我去家里吃饭，还特地去买了两斤肉。“肉吃的吧，谁不吃肉呢。”他是这样说的。

　　金大婶寡言，或许也是语言不太通的缘故，但总是展开笑容，让人感觉很亲切。金伯伯抱怨说他这个老婆太爱干净了，家里地板总是擦了又擦，不过我看，“明贬实褒”的意味多了点。金大婶确实能干，不多一会，就做出了三菜一汤，当地人无辣不欢，不过考虑到我的缘故，特地少放了很多辣子。金大婶不多话，但会狠狠地从汤碗里舀出两勺肉放到我的碗里，说“多掐点，别客气”。当地方言把“吃”说成“掐”（音），所以我在盛情之下拼命“掐”，死命“掐”。

　　吃完饭后他们邀请我住下，在前几天晚上还在家里被一只老鼠死尸吓得痛哭流涕的我对在陌生人家借住反倒一点都没有害怕，只是怀揣着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下来。其实很多时候，从一些交往交谈当中，人可以对他人有一个准确的感受和判断。虽然我们现在常常怀疑当陌生人对你好的时候是否心怀不轨，是否另有企图，《夜宴》中也有这样一句台词“世上最毒的是人心”。不过我觉得在我不能用文字表达出来的实际接触过程中，萍水相逢的这些人心，不会毒。

　　所以在他们大儿子家新装修好的房子内住下，枕着金大婶特地准备的被子和枕头，我安然入睡，一夜无梦。第二天，小孙女早早地来敲我的门，说可以吃早饭了。我下楼，金大婶就端来我的早饭———一份有很多肉块的汤里放着两个荷包蛋，我呼呼地吃着，很美味，转头才发现金大婶端给自己的早饭只是一份米线，没有荷包蛋也几乎没有肉，原来我的是特殊的。金大婶说：“怕你不喜欢吃我们吃的米线，就给你做两个鸡蛋，多吃点。”金伯伯也说：“你不吃我老婆会不高兴的，她就喜欢客人多吃点。”

　　因为特殊原因，我又在他们家逗留了一天，金大婶继续照料着我的三餐饮食，继续热情地招待着我，当我很不好意思的时候，她就说：“别客气，我就把你当女儿看。”转眼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到家后打个电话来，我也好放心。”这是在上车前她对我的嘱咐，一个妈妈的嘱咐。